西洲,天极山,不老峰。
朝日初升,金光四溢,万里浮云在群山之间或腾或浮,翻腾不息,气象万千!
紫灵洞外一小亭,九宫之局,宽高各过一丈六,红木为梁柱,墨瓦为檐顶,九道分水檐如飞龙一般直入云霄,仿若即刻腾云之墨龙。
此刻亭中有人正在对弈,远看二者似为耄耋老者白须,皆过胸而垂,近观二老又面浮薄云一般看不清容颜,尤似苍龙游海若隐若现。
其一着灰袍老者半欠着身子手执黑子凝视棋盘,许久不见落子。
灰袍对面一着青衣老者好整以暇般一手抚须一手执黄梨木杖遥看万里腾云,
轻声道:
“天道谓极则反,盈则损。公知否?”
“所谓知不言,言不知。”灰衣老者坦然道。
“呵呵、、天道有所为亦无所为。”青衣老者轻笑好似自言自语道。
“那就推一把天道。”灰衣老者依旧盯着棋盘。
“道法自然。”
青衣说罢也不等灰衣应声,便起身在一童子陪同下缓步离开。
许久灰衣老者依旧盯着棋盘啧着嘴道:“难落子。”
言毕,起身掷子入笥。
清风徐来
转瞬间,亭中只余那盘残局与一收拾蒲团的童子,童子扶额立于棋盘边观残局。
只见黑白双子犬牙交错,杀机四伏,任一方错一子则满盘皆输,却又似暗藏有一线生机,
童子细观则神魂摇椅,不能自守,神魂受创站立不稳慌乱间碰倒灰衣老者留下的棋笥,
一子悄然落入棋盘之中。
刹那间
只见那一方天地风云变色,山势震动,一道金光如璀璨星辰般向东飞向神州大地,
不多时金光散,天地间又很快安静下来。
正所谓天意不可违,万事皆有数。
天下风云起,一子定乾坤。
神州大周王庭开国近二百年,鼎盛时辖九州八十一郡,
南北东西何止万里,子民无以计数,富有四方,万邦来贺。
然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德宗大正四年,旱蝗起云青二州,延数年不息。
此时朝廷腐朽,致民饥相食,盗匪肆掠,军镇拥兵,
更有北戎寇边,东倭侵扰,南蛮劫夺,西境动乱,皇权陆沉,天下大乱。
昭宗永昌二年秋
扬州海城刺史府
只见月下刺史府内白墙黛瓦庄严肃穆,后园亭台楼阁错落其间一派苏州园林气息,
回廊中不时有府中家兵执灯按剑巡视,偶尔有丫鬟妇人穿梭其间。
书房中刺史李亨正与首席幕僚袁公德密谈。
“主公,幽州那边的消息,节度使谭忠越暗中勾结北戎似乎意在灵州。”
李亨放下手中的密信道。
“这几年朝廷势微,这些个军头都开始不安封起来。也好!北边越乱越好。”
袁公德略一沉思,
“主公,自光德二宗以来,朝事糜烂,皇权无力,九州动荡。
现今陛下也整日沉迷丹药,不理朝政,大权旁落,各地节度使与刺史暗地里动作频频,
这是天下将大乱的征兆,主公需早作谋划。”
作为李亨的首席幕僚袁公德自然要为自己的主公做长远的打算。
李亨摆了摆手看了看袁公德。
“子炎啊!扬州李家世承皇恩,当尽心尽力为国计,当下先扫除倭乱为陛下保住东南赋税之地。”
袁公德拱手道
“主公仁德。”
“子炎继续加派暗卫搜集各地消息以备不时之需。”李亨嘱咐道。
“诺!”言毕,袁公德缓步退出了书房。
次日,李亨正在正厅用早膳,忽闻厅外一阵嘈杂之声。
管家赶忙出门训斥,不多时一子推门而入。
只见此子身高八尺,广额阔面,上着圆领苏锦白袍腰中束玉带,下身脚踩皂底靴长身而入,
郎声道:
“父亲大人,我跟弟弟嬉闹不慎惊扰您与各位姨娘了。特来告罪。”
“原来是坤儿。”李亨满目带笑道。
来人正是李亨长子李坤字世昌,不同于祖辈的文人气质,李坤自小体格健壮,在扬州三大门阀同辈子女中也是人中翘楚。
随后三子李元德迈入大厅,立于大哥李坤身后。次子也是龙凤之姿,面如冠玉,剑眉朗目,身形健美,只是年岁稍小不及其大哥身强,身着圆领青袍立于李坤身边。
二子李式也随后进来拱手告罪,李亨看到李式眼中的笑意就淡了许多,李式是李亨最喜爱的平妻林氏之子,林氏当年因生李式大出血亏了身子后来随精心调养也未撑过三年,
这让李亨以此子不祥而不喜,李式长的风姿倜傥,仪表堂堂,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其双瞳为金色,少时李亨正视其瞳也有目眩之感仿佛有摄人心魄之力,李亨因而心中更加不喜二子李式。
三子落座,元德不时与大哥李坤轻声耳语,毕竟二人都是正妻王氏之子,血脉相通关系自然亲近。
“式儿今年已经十八了吧。”正妻王氏道。
“正是,大娘。”李式躬身应道。
“哦。那也该出去游学了,待我修书一封道给岳麓书院。”李亨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
“岳麓书院乃是江南文脉之首,我儿当潜心求学不枉您父亲的一番苦心。”王氏轻声道。
“诺。”李式俯首恭谨心中一叹。
荆南的岳麓书院乃是大周王朝开国设立的三大书院之一
其他二个是青州的泰山书院以及长安的鸿卢书院,
三大书院是皇帝设立专门为朝廷培养治国栋梁之地,文风鼎盛,天下学子无不心驰神往。
岳麓书院远在荆南长沙,李式带着数名随从出杭州城后由金陵坐上前往荆南长沙的商船,
一路沿江西进,于十月中旬抵达岳麓书院。
书院坐落于岳麓山下,东临湘水,自古以来人杰地灵文豪辈出。
随着马车停下,李式探头望向在林荫绿草环护下的岳麓书院,自己将在这里游学三年。
随从的家仆共五人,其中一名主管快步来到车边躬身道:
“二公子,岳麓书院到了,先皇有诏大周三大书院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马车只能送到山门。下面的路,我们需要走上去。”
“嗯,一路上辛苦了,王全,赏!”说完李式跳下马车。
主管王全立马拿出些许文钱递给了几人,几人千恩万谢地将钱纳入怀中,
虽然离开繁华热闹的杭州府来这穷乡僻壤,大家心里都不乐意,
但二公子一路行来对下人相当宽厚,不时打赏,
心想伺候这样的主子未来几年也不会太差,不忿的心思渐渐就淡了。
李式抬步踏上了台阶向书院行去,不多时到了书院门口,
只见书院门庭宽厚白墙黛瓦甚至肃穆,书院门前挂有对联龙飞凤舞地写有
“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中间写着岳麓书院的门匾更是岳麓书院第一任院长袁公所写,笔锋苍劲有力,尽显大家风范。
王全给门房递上拜帖,不多时一名书院老者便脚踏青石板走来。
“来者可是杭州李氏?”
“正是学生”李式拱手道。
“无需多礼,随我来。”老者也不多言领着李式及随从走过廊道穿过几进院落,
便来到书院东侧一处院落。
“书院安排此处为你的住宿,只能带一伴读,其他随从需在书院外长沙城另寻住所。”
“老夫姓郑,你可以郑夫子称我。”老者笑道
“诺,谢郑夫子指点!”李式在躬身谢道。
老者交代完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道:
“吃饭在地方是尚食坊书院自己的食堂,物美价廉就是有点辣不知道你小子是否吃得。”
“学生省得”李式笑着说,心想这夫子所言倒是贴心。
整理好床铺王全打发其他几人去长沙城,自己留下作为伴读。
随后李式就带着王全去尚食坊吃饭,毕竟赶了几天的路也没有好好吃一顿。
在品尝了尚食坊的饭菜后,满头大汗的李式才明白郑夫子的话很含蓄了,
一盘辣子鸡自己用筷子翻来覆去除了几块鸡肉剩下的全是大红辣椒段,
自己没吃几口就被辣得满面通红不住吐气,这等美食他李式怕是无福享受了。
此时一位估计北方学生被辣得不行,急火火地起身去寻水不想碰翻了桌子撞到了碟,
一时间乱成一团,引来其他就餐学子的哄堂大笑,看着被辣的学子哭笑不得的样子,
李式也开始忧愁以后吃饭的问题了。
环顾四周间一个清瘦俊朗的书生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那书生坐在尚食坊临窗的一张木桌边,
一手拿着书看得聚精会神,一手时不时从餐盘中拿起一段辣椒放入口中嚼得津津有味,
神色专注,周围杂乱的环境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看着书生李式心中不由佩服,自己何时能有这样心无旁骛的境界,心中便起了结交之意。
正当此时桌子对面的一个身着学子袍的青年学子拉起那名看书的学子离开了尚食坊,
那书呆子出门还被门框撞了下,就忙对着门框连声致歉,引来李式一阵偷笑。
岳麓书院的学子来自五湖四海但并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进的了书院的,
书院录取学子较为苛刻,如李式这般门阀世家凭借家族推荐来的毕竟只是一部分,
更多地由各个州府有名望的夫子根据各州学子能力举荐来书院深造,
为防止学子间互相攀比,所有学子都被严格约束,天子门生与寒门学子一样公共学习历练,
如果违规攀比透露自己真实的身份来以势压人被发现就会被逐出岳麓书院,
所以整个书院的学习氛围还是很好的。
岳麓书院规模不大也不小,整个书院才不到二百名学子,
更多的是来这里与书院夫子论道的各地文人雅士,
无数新的潮想在这里碰撞,也产生了许多不同以往的治国思想。
午后,夫子将新入学的学子集合在策论院,告知学子们书院的相关章程及院规,
书院学制三年期间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章目,也可以多章目学习,
但学院还是鼓励学子专一一门,毕竟贪多嚼不烂不利于最后的成长。
章目有治国论策、天工开物、农桑阡陌、水利漕运等等,
大部分学子都更想学治国相关文章,毕竟这是为官的最佳途径。
因为大周朝廷选择官员的两个主要途径是察举制与征辟制,门阀控制着为官的通道。
如果得书院推荐即便不能登堂入朝,在各州府的县衙当个县丞参议还是很有把握的。
新学子不多二十来个,李式也在其中发现了在尚食坊遇到的那个书呆子般的学子。
“诸位不辞辛苦来书院,望潜心求学!来日学有所成上报朝廷下安黎庶,
也不枉家人的盈盈期盼。”台上的夫子道。
“谨遵夫子教诲。”众人躬身道。
夫子随后便离开院厅让学子相互熟悉,随后学子各自选择自己看中的章目,
并准备明日入学听讲。
李式并未选任一章目,作为扬州刺史的二公子他并不缺少名师教授学识,
此次来岳麓书院更多是李亨刻意为之,所以李式的想法是结交一些谈得来的朋友,
毕竟能进入岳麓书院的不是世家门阀就是各个州府有真才实学的学子。
李式走向那位身形清瘦的书呆子拱手道:“鄙人扬州学子李式,敢问兄台贵姓?”
“不敢,鄙人豫州学子刘彻。”刘彻回礼道,看着那双金瞳若有所思。
“子润兄,我找到了一本书你一定感兴趣。”
一名身材修长,五官清秀的学子来到刘彻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说道。
“文华兄,又寻得好书了?”刘彻一听有好书立马来了兴趣,看刘式在身边马上介绍道:
“刘兄,这位荆州学子姓刘名宏,字文华。文华兄,这位是扬州学子刘式。”
刘式笑着对刘宏拱手道
“李式字文远,今日能与二位兄台结识甚幸。”
“不敢。”刘宏与刘彻忙称道。
三人都是初来乍到,好在是年轻人便很快熟络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正聊得兴起被一声打断。
“鄙人晋州赵越能否有幸结交三位。”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
三人一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好听!这是赵式等人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待三人转身只见一位着淡黄的圆领长袍的学子,笑得内敛且谦逊,如果说男人俊美赛潘安的话,他们眼前这位就当得声赞,肤白如雪,面若冠玉、增一分太白、减一分太暗,气质脱凡,
特别是双目如星空般深邃却又灵动异常,嘴角带笑实乃一妙人。
三人愣神的功夫,来人咳了一声道:“鄙人晋州赵越能否有幸结交三位。”
回过神来的三人忙道不敢。
阳光透过窗户散入房中,四人面带微笑。
有诗言曰:王朝代有人才出,龙飞凤舞各争雄,滚滚长江东入海,长江后浪推前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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