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黑的早，前几天下的雪还没有化完，积雪结冰以后路不好走，骑自行车上学非常不方便。

赵晓霞的晚餐不再回家吃，晚自习放学才回家。

赵晓霞从公交车下来，就看到妈妈在村口的老位置等着她。

“不是让您别在这儿等我了吗？天这么冷，您再冻着了。”

赵晓霞走上前抱住妈妈的手臂，下一秒，手就被妈妈握住了。

确定赵晓霞的手不冷，孙大娘就知道宝贝闺女没有冻着，脸上的笑容都轻松了几分：“咱们村连个路灯都没有，我怕你摔了。”

“我也怕您摔着了啊！”

“我老胳膊老腿的，比你们年轻人结实。”孙大娘说罢，声音忽然压低，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以后，问，“见到苏冉了吗？有没有把村里的情况告诉她？”

“说了，苏冉说她不在意家里人怎么说她，还心疼她爸穿着烂棉鞋，让我给她爸送钱。”

“这孩子……既大气又孝顺！”

孙大娘更加心疼苏冉了，问，“要给她爸多少钱？”

“50块钱。”

“这么多？”

赵晓霞叹一口气：“我说太多了，可苏冉猜到她爸没有私房钱了，怕他爸过得太苦，非要给这么多。”

“听苏冉的，等会儿我找个借口把苏冉她妈引出来，你把钱给她爸送过去。”

“苏冉她哥呢？”

“没回来呢，谁知道去哪儿胡混了！”

孙大娘找的理由很简单，从厨房里拿俩鸡蛋，放去屋后头，再宣扬出去说自己捡了个俩鸡蛋，问是谁家的鸡下的。

孙家没有养鸡，苏家养了鸡。

鲁冬香听见有鸡蛋，立马跑去屋后头认领，孙大娘故意问来问去，拖延时间。

赵晓霞趁鲁冬香不在家，赶紧进院找苏铁。

一进苏家院子，赵晓霞就闻到了一股异味儿，借着院中不太亮堂的灯泡找了找，发现怪味儿来自院子里没有清扫的鸡粪和垃圾。

赵晓霞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家真是……苏冉不在家，就没人做家务了么？”

“谁在外头？”

堂屋里的苏铁听到赵晓霞的嘟囔声，大声问道。

赵晓霞赶紧应声：“是我，晓霞。”

“你咋来了？”苏铁一脸不解的从堂屋里走出来，打量着赵晓霞问道。

“我是来帮苏冉送钱的。”赵晓霞把苏冉给的钱拿出来，递给苏铁，“她昨天看到你穿着烂棉鞋，担心你长冻疮，让你拿这钱买双新棉鞋。”

“这、这50块钱都是给我的？”苏铁接钱的手有些颤抖，“好孩子啊，真是好孩子，小冉她从小就是个好孩子……”

赵晓霞心里本来就有气，闻言更替苏冉觉得不值，道：“你要是真心疼苏冉，就别去学校打扰她学习。”

“好好，我尽量劝着点儿。”苏铁又问，“苏冉有没有说，我去哪儿能见到她？我想跟她好好说说话。”

赵晓霞顿时警惕了，她可不认为苏铁能找苏冉说什么好话！

肯定是想打听苏冉住在哪儿，再找苏冉要钱！

“苏冉没说啊，我下次有机会再问吧，先走了啊，这钱你收好，别让他们是我送来的啊，我怕挨骂！”

苏铁迭声道好。

孙大娘一直关注着苏家呢，瞧见赵晓霞出来，立马不跟鲁冬香吵吵了，把俩鸡蛋让给了她。

鲁冬香吵赢了，还得到了俩鸡蛋，美滋滋的回了家。

苏铁看看鲁冬香手里的鸡蛋，明知故问：“这是咱家的鸡下的蛋吗？”

“有鸡蛋吃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啥！”

苏铁砸吧一下嘴，道：“长庆到现在还没回来，别又是喝多了，我去村口接接他。”

鲁冬香正高兴着，手一挥：“去吧。”

苏铁走出家门就克制不住了，在没有路灯的村道上笑的嘴角上扬，尽管脚上还趿拉着烂棉鞋，都一点儿不觉得冷。

苏铁就这样笑着走到老李头的小卖部，拦住要关门的老李头，道：“给我拿包烟，不要散烟啊，要大前门。”

老李头看着苏铁，没动。

苏铁嘴一撇，从口袋里掏出了钱：“放心，今个儿不赊账。”

老李头这才露出笑颜：“呦，还是新票子啊？一看就知道是你藏的私房钱，长庆她妈可没有拿过新票子来买东西。”

“嘘！小点儿声，这是我姑娘刚给我的钱！”

苏铁嘴上说着让老李头小声，自己炫耀的很。

老李头很配合的压低了声音，问：“苏冉给你的啊？她妈知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别说出去啊！”

苏铁把老李头递过来的烟拆开，从里面抽出来一根以后，又把整包烟还了回去，“这烟存你这儿，我想抽了再来找你。”

“苏老弟，你这……”

“别给我说出去啊，省的给我姑娘添麻烦。”

老李头苦笑着点头：“行，我给你存着。”

苏铁抽完一根儿，觉得不过瘾，又抽了一根儿，然后拍拍屁股站起身，脚刚使上力气，就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脚咋这么疼啊！”

老李头看一眼他的烂棉鞋，啧啧道：“赶紧让长庆他妈给你换双棉鞋，真把脚冻烂了就麻烦了！”

苏铁觉得有道理，他一会儿就回去和鲁冬香讲道理！

把他的脚冻烂了，等儿子订婚的时候，他一瘸一拐的，肯定要惹人笑话，到时候是丢儿子的脸面啊！

这个理由真好！

苏铁有把握能劝动鲁冬香，笑眯眯的用力跺跺脚，脚麻了，就没有那么疼了。

“长庆那小子还不回来，我不等了，回家了啊，明天再来找你要烟抽。”

……

夜里十点半，方圆饭店最后一桌客人终于要散场了。

这桌客人一共四个人，一个小时前走了俩人，现在只剩一对看着像情侣的年轻男女。

这俩人都喝了不少，服务员看他们走路都在打摆子，不由得提醒他们道：“外头路上结冰了，你们看着点儿路，小心点儿啊！”

说着，服务员帮他们推开饭店的玻璃门。

寒风一激，醉酒的俩人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苏长庆望向贴在他身上，醉眼迷离，小脸红扑扑的郭丹，试探着说道：“路不好走，咱们就不回去了吧？”

“不、不回去了？”

苏长庆看一眼路对面的旅馆：“是啊，路不好走，摔了就不好了。”

郭丹也看一眼路对面的旅馆：“我们……都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