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信率先用阴阳法阵来到了羊角关,解除了蚩尤兵主印,阴阳师全力施法,相继把太子、徐志穹、余杉等人送到了关上。
羊角关的城墙,高有九十六尺,比双雄关的城墙还要略高些,关口修在两山之间,宽不过七十于尺,敌军作战空间不够,难以形成大规模冲锋,是三座险关之中最好防守的一座。
按理说,这座险关是攻城方的下下之选,图奴也没有大举进攻羊角关的道理,楚信也正是利用了图奴这一想法,掩盖了羊角关上的致命伤。
楚信带着徐志穹和太子,坐着吊篮来到了六十多尺高的一处城墙,轻轻刮去城墙外皮,隐约看到了几道裂缝。
太子道:“这看起来伤得不算太重,把钟参叫来或许还有办法。”
楚信摇头道:“这是伤了筋骨,两个月前,我在羊角关上发现了这座伤痕,便觉得情势不妙,找来一个墨家修者看过,这处伤损难以修补,除非把城墙摧毁重建,就是钟参来了,一时之间,也难以修复。”
太子埋怨道:“你若早些说,我且把苦修工坊都搬来,就不信修不好!”
楚信没有辩解,这其中确实有他的责任。
但徐志穹能理解他的苦衷,隐瞒不说,是他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两个月前,正是涌州战局最艰难的时刻,三座险关没有军械,没有粮草,士兵食不果腹,哪有精力修补城墙?
等太子带来援兵,加在一起不过五千余人,分给羊角关只有一千余人,此时修补城墙,等于提醒图奴猛攻羊角关,在十万大军面前,又能支撑几时?
楚信犯下的唯一错误,就是轻敌。
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图奴往羊角关调兵,让阴阳师利用法阵从中牵制袭扰,至少能多拖延一点时间,大军已经抵达碌州,只要能多拖延两三天,就能把大军拖来。
现在能还能拖住几天?
深夜,斥候来报,在羊角关以北三十余里看见了敌军营盘,敌营在深山之中,行迹非常隐蔽。
三十里!
这就意味着一天也拖不住了。
敌军可以在几個时辰之内抵达羊角关。
摆在楚信面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继续坚守羊角关。
羊角关的北墙,应该还能抵挡一两百块飞石,等北墙被打塌了,敌人冲进关口,还可以和敌人打巷战,巷战打不动了,还可以再守南墙。
按照楚信的推断,按照这样的打法,把五千多人全都叫过来,差不多能支撑两天。
可问题是,两天之内,大军能赶到羊角关么?
太子利用阴阳师和粱季雄通信,粱季雄的回复是不能。
大军哪怕把腿跑断,还得拼上军中所有阴阳师,最少也得三天。
三天时间,死守羊角关,能拖得住么?
大概率拖不住。
拖不住的概念是五千军队全部阵亡,更糟糕的是,羊角关的南墙没坏,如果被敌人占领了,这道绝世险关,反倒成了大宣军队的噩梦。
第二个选择,死守关外山道。
通往羊角关必须要经过一条山道。
山道长有七八里,一侧是悬崖,另一侧是山坡,这种地形最适合伏击。
但伏击的收益是有限的,楚信为此做了精密的推算。
假如在敌军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五千人在山坡上伏击,最多能歼灭一万敌军,因为这条山道的只能容纳一万敌军。
接下来是山道上的肉搏战,五千大军能坚守多久?
别抱有太多幻想,最多坚守一天。
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因为图奴不可能不知情。
这条路上肯定会有埋伏,图奴的将领但凡有些军事常识,也会事先派出斥候部队清除埋伏。
假如图奴派出一万大军,先行攻上山头,清除埋伏,这五千人马又能坚持多久?
貌似最合理的战术,就是坚守羊角关。
太子传讯给粱季雄,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向羊角关派兵。
原本想打一场准备充分的大战,现在变成了一场疲于奔命的苦战。
楚信把所有士兵和军械调集到羊角关,集中人手加固城墙。
羊角关上下忙作一团,徐志穹从城墙上刮下来几片墙皮,对楚信道:“分五百兵给我,我去守山头。”
太子诧道:“守什么山头,不是说好守城关么?”
徐志穹看着楚信道:“你懂!”
楚信确实懂。
在山坡上拖住敌人一天。
在城关里拖住敌人两天。
这是唯一有希望能拖到大军赶来的战术。
楚信本打算亲自去的,没想到徐志穹率先请缨。
太子明白了徐志穹的意思,连连摇头道:“志穹,去不得,你不能去!”
徐志穹叹道:“我不去,还能谁去?”
“徐千户,你可想好了。”楚信看着徐志穹。
这一去,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
徐志穹点头道:“我不去,还能让谁去?”
无论如何,得让楚信活下来,后边还有仗要打。
太子也得活下来,士兵看得到他,就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余杉出身名门,长得这么英俊,很适合到山头上送死。
可余杉一直低着头。
这不怪他,余杉不是孬种,九死一生都敢去拼一场,但这一次是十死无生。
楚信问徐志穹:“除了五百士兵,你还想要什么?”
徐志穹提了三个条件。
“第一,所有跟我上山的军士,得以实情相告,此役凶多吉少,并且要出重金犒赏!”
楚信道:“重金犒赏确是应当,但若是以实情相告,只怕凑不够五百人,按照军营的规矩……”
徐志穹道:“我不管你什么规矩,既是我领兵,就要听我的规矩,壮士愿为国舍生,却不能骗他们赴死!谁敢骗了他们,徐某便将他碎尸万段!”
剩下半句没说。
若是真有人欺骗士兵跟着徐志穹上山,徐志穹还会让他永不超生。
楚信闻言,点了点头。
“第二,叫两个阴阳师随我上山,布置一道法阵,重伤不能再战者,我得把他们送走!”
楚信答应了。
“第三,给我旌旗五百面。”
“五百面?”楚信诧道,“伱要旌旗作甚?”
去山上,是打伏击,用旌旗没有任何意义。
徐志穹笑道:“五百面旗子而已,这能有什么难处?”
楚信还真有些为难,羊角关没这么多旗子。
徐志穹道:“快些置备去吧,天亮时,估计敌军也该进兵了,我先去山上等着!还有一件事要说清楚,我既是上山去拼命,提灯郎就不能再去了。”
楚信再度点头。
徐志穹出了羊角关,只身一人来到山上。
这座山叫潜龙岗,一条山道如潜龙蜿蜒在山腰。
山道不算太窄,三四丈宽,山坡也不算陡峭,沿着山坡走了七十多步,到了第一处伏击地点。
这个地方叫箭风林,顾名思义,这里适合箭战。
箭风林树木十分茂盛,士兵可以躲在树后或是树上向敌军放箭。
好处是,因为树木茂密,敌军就算遭遇伏击,也很难发起反攻。
坏处是,除了放箭,没有别的手段,能对敌军造成的杀伤有限,让五百士兵蹲在树林里放箭,敌军可以不做理会,举着盾牌强行冲过山道。
走出箭风林,横着走出一百多步,到了第二个适合伏兵的地点,埋牛坪。
这是一块开阔的空地,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当地人会在这块地上耕种。
自山下有一条小路通向埋牛坪,小路颇为陡峭,人上来有些艰难,牛是绝对上不来的,但耕种的时候还需要牛,因此要趁着小时候把牛犊背到坪上。
牛上了坪,这辈子也就不下来了,直到老死,就埋在坪上,因此这里叫埋牛坪。
这里地势开阔,没有树木遮挡,可以布置滚石圆木,但准备滚石和圆木需要时间。
而且正因为没有树木抵挡,敌军能冲上埋牛坪,虽然小路难走,但只要有路就能冲上来。
过了埋牛坪,是一片荆棘从,干枯的荆棘像铁丝网一样盘踞在山坡上。
敌人没法从荆棘从杀上来,士兵也没法在荆棘从里埋伏,荆棘太茂密了,就算钻进去也没用,连箭都射不出来。
徐志穹正在思量着埋伏的地点,忽听有人道:“还是选箭风林吧,敌军就快来了,现置备滚石圆木也来不及。”
是伍善兴。
徐志穹笑道:“兄弟,你不好好守城,怎跑来此地送死?”
伍善兴笑道:“到了战场上,兄弟我命硬的很,肯定死不了,趁着敌军没来,快去箭风林吧,千万别弄出动静。”
“埋牛坪也是能守住的,”牛玉贤推过来一根圆木,“石头不好找,但这里木头不少。”
楚禾扛过来两根圆木道:“确实有不少木头,一会人多了,天亮之前,咱们能准备不少圆木。”
徐志穹皱眉道:“楚信让你们来了?我跟他说好了不让提灯郎来!”
楚禾哼一声道:“什么都不带着我,还拿我当兄弟么?你都千户了,我特么还白灯郎呢!”
牛玉贤道:“我们偷着出来的,我们找人算了一卦,在城墙里死得快,跟你在这,兴许还能活着。”
徐志穹诧道:“你们找谁算的卦!”
“找我们算的,”童青秋和韩宸走了过来,“你要两个阴阳师,都在这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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