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潜善极无胆量和城府的突然投降,让杨明禅、陆文杰在内的所有心腹都感到无比意外和失望。尽管在他们心里知道久守无意,可你居然连再三推诿坐地起价的机会都不留,完全就是乱来了。
只不过黄潜善根本不需要他们懂。
整个成都府所有人现在他都信不过,甚至连陈妙常都忽然消失不见,彻底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的信念。这位几天前还在做着蜀中王梦的宣抚使大人,此时只想救回黄伾,然后一家老小安稳归家。
现在当头跪在许贯中面前,就算心里巴不得抽他的皮拔他的筋,可黄潜善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抗拒和委屈来。
这点让许贯中和燕青都很是意外,最后只能用城府和胆量有时候并不是一个东西来解释。
走上前客气的将他扶起,然后对着陆文杰等人拱手道:“诸位,大家都是熟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如今成都平安投诚不让巴蜀之地血流成河,说到底还是有功之人,所以大周皇帝陛下一定会酌情处置的,至于如何安置各位许某实在不敢做主……”
说了半天,就是告诉大家伙你们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只不过将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现在要是想做大周的官就把政务处理好,如果不想做官也可以提出来,也省得将来给你们安排地方。
场中的陆文杰等人自然是想做官的,不仅想,而且还想做大官。现在许贯中话里话外都已经暗示了会替自己向朝廷说好话,自然也就没有了抗拒。反正将来就算降职,那怎么也是一个官不是?
一群人面向京城汴梁的方向叩首再三,然后由燕青和一些将领带着一起走向了城中。
只有黄潜善和黄伾留在原地,向许贯中和袁朗说明想回故乡。
可许贯中却笑道:“你们二位的意思我与袁朗将军会如实的报与朝廷,还是那句话,还请在家中等待,最迟半月,朝廷定有天使前来……”
他们俩也明白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放自己走,将来还有那么多的府库钱粮各种物资需要交接,就算柴进派了人过来然后真让自己走,也不是这一个月两个月的事。
只不过如今至少不用死,他们也就心安了。
皮笑肉不笑的向他们二人拜谢再三,然后被一队袁朗的亲军亲自护送了回去。
此时身前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杨明禅。
他是黄潜善的幕僚,并没有官身,而现在怕是也不愿意再辅佐黄潜善了。
许贯中面色有愧的对他拱手道:“杨兄,你可以恨我,但是你是有胆有识之人,还望莫要灰心丧气,如今的朝廷早不是当年的朝廷,如今的圣上也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官家。不管你如何想,许某都会向朝廷举荐于你,还请你莫要辜负了这一生……”
……
成都府的安宁或者厮杀都没有影响府衙最底层最阴暗的天子号地牢,就算是那些衙役都不怕。反正在他们看来,就算外面打起来城破了,自己只要往地上一跪,身上这身皮应该也能继续穿下去。
最最阴暗的角落里,一东一西两间牢房内,两个威武非凡的男子正紧闭双眼,不知道是已经入睡,还是在苦想冥思,反正有一两天没有开过口了。
如果是在几天前,西边的吴璘还会气恼的大骂许贯中卑鄙无耻,可后来骂着骂着也没了脾气。
直到地牢的铁链传来一阵声响,两个差役和分管牢房的牢狱阶级亲自打着灯笼,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男子进来,他们哥俩才终于睁开了眼。
“许贯中……”
这些天吴璘不止一次的想将此人千刀万剐,可等他真正出现的时候,恨虽有,但是更多的是心疼。如果说兄长吴玠一直是他的效仿榜样,那许贯中就是他最佩服的英雄。
不论是曾经义退完颜娄室,还是最后放弃所有封赏,甘愿做一个游历山水的文人墨客,都让吴璘欣赏不已。至少当时在他的心里,以许贯中文武之才,足够在任何年代都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可惜,曾经把酒言欢如义兄一样的人,却亲手将自己送进了监牢,做了最最不义之事。
许贯中挥手让旁边的人尽管退下,拿着两个灯笼挂在牢门上边,然后很自然的坐在吴家兄弟牢房中间的过道上。除了中间的两道门,如以前一般无二。
“你滚,不想看到你!”
吴璘大骂道:“你若想死有种打开牢门,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许贯中轻轻的叹了口气。
如果说面对杨明禅他只是有些许惭愧,那么现在他实在有些羞愧莫名,哪怕有那句各为其主做旗号,可也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我刚才已经交代过了,待会就给你们换一个地方。”
许贯中缓缓说道:
“你兄长一直有顽疾未愈,总是在这种暗无天日环境里容易出事……”
话未说完,吴璘气得再次大骂道:“你能不能滚,我们乐意待在这。”
许贯中没有理他,吴璘虽然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可终究还是年轻气盛。
微微看向旁边一直闭目不言的吴玠,道:
“自从金人南下,你便一直待在军营,后来富平之战后,更被迫退入蜀中,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了吧。前几天鼓上蚤时迁已经亲自去泾源接嫂夫人和孩子,应该很快便能来成都……”
许贯中忽然笑了笑,就像以前每天在剑门关时,大家一起聊天一样轻松愉悦。
“你也知道鼓上蚤时迁曾经可是梁山泊的军情头领,他自己都说很多年没有干过接人妻小的事了,也就是看在你吴晋卿的面子上,不然除非皇帝下旨,别人可支使不动他。”
吴璘没有再骂,吴玠威武沉重的身体也在这一刻稍微有了点反应。
家人?
他们真的很久很久没见过了。
曾经不止一次,他不止一次和许贯中说起自己的妻子如何贤惠,孩儿如何调皮,可他每次提起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向北方望乡思念!
“我以前听时迁讲过,当年在江南,你们和大太监童贯一起远征方腊。当时还是梁山泊大头领的小旋风便对你们兄弟看重再三。虽然时迁也不清楚为什么,但是他现在还能特意跑去泾源县,不是因为你是我许贯中的朋友,也不是因为知道你有统领千军万马之才,而仅仅只是因为你是皇帝看重的人……”
许贯中语速平和,不急不躁。
“你们可以恨我,因为如果咱们位置对调,我也会恨你们。可是从古至今巴蜀之地都不可能分而裂之,就算我不做,皇帝他终究也会派大军前来。如果让我在现在在你们恨我,和巴蜀血流成河之间选,我依旧会选择让你们恨我。”
“如今大周已经占据天下大半,以你们兄弟之才,也早就能看穿将来局势,之所以还在坚持,不过是为了一个忠字而已。只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也是前些天听汉中过来的袁朗所说,乃是关于刘信叔……”
刘锜是吴玠以前的顶头上司之一,更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兄长。此时听他突然提起刘锜,吴玠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事情真假我不知道,但是以袁朗的名声不至于会拿这种事情来骗我。”
许贯中叹息道:“刘信叔将徐州拱手相让,然后自己跳下了城楼,殉节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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