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夫人,这钱本官可收不得。”
县令官邸的一处厅堂里,南镇县县令笑咪咪坐在案后,堂下坐着位雍容华丽的貌美妇人,妇人身旁站着位俏丽丫鬟,丫鬟小臂挽着个金丝楠木做的食盒。
“王大人这是哪里话,就是些我这妇道人家闲来无事做的酥糕罢了,还请大人尝尝。”
妇人眉眼动人,一颦一笑都散发着一股只属于熟妇的动人味道。那俏丽丫鬟闻言便提着食盒走到县令大人身前,玉手揭开食盒盖子。
白花花的纹银闪烁着让人堕落的闪亮光泽,整整齐齐的堆满了整个食盒,县令大人看了一眼后便挪开了眼睛,笑容不改的道
“邱夫人,您这做酥糕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本官可是羡慕的紧呐,本官那内人就不成,做的酥糕远没有您做的这般诱人。”
“王大人倒是爱说笑,民妇这寻常手艺也就只能做些酥糕这般无用东西。”
貌美妇人捂嘴轻笑,胸前起伏随着笑声微微颤抖,见县令一直盯着自己却并不开口接话,妇人一手捂着胸口,眉头微蹙,扑着淡淡粉饰的诱人脸蛋上有着淡淡魅色
“王大人莫不是看上了民妇这蒲柳之姿,真真是草民天大的福气呢。”
妇人故作娇羞,双手扶在膝上,而随着双手的聚拢,妇人胸口那诱人的高耸也愈发突出。
县令赶忙收回目光,喝了口茶水,然后正色道
“邱夫人这是哪里话?夫人您是要将本官至于那万人唾弃的淫贼恶徒之地吗?”
妇人笑着赔了个不是,然后接着说道
“王大人莫不是又冤枉民妇了?只是因为民妇家那个不成器的孩子,这不是眼瞧着县试刚刚结束,民妇便带着些吃食来探望探望大人。”
“令郎才华横溢,本官早有耳闻,想来此次县试是没什么问题的。”
早就知道对方来意,只不过妇人迟迟不肯点破,县令也就乐的跟着装聋作哑。
“诶,大人,民妇那儿子一点虚名而已,大人也就莫要再开玩笑了,民妇没什么别的意思,我们夫妇俩啊就盼着这一个孩子能过的好写,能中个案首,那自然是极好的。”
妇人掩嘴轻笑,只是眼神渐渐有些凉意。见妇人不再遮掩意图,县令大人也就开门见山说道
“邱夫人莫要担心,本官对于令郎的成绩还是很有信心的,哪里还需用本官指手画脚,要本官看呐,此次本县案首就非令郎莫属了。”
妇人笑的愈发动人,她站起身来,双手拂了拂身后圆润翘臀上微微褶皱的衣裙,对县令施了个万福。
“承大人吉言,这些吃食还请大人收下,若是不够,民妇这丫鬟也是会做这酥糕的,民妇便将她赠与大人,大人若是嫌弃这妮子做的酥糕味儿不好吃,民妇可以过些时日再送些酥糕过来。”
美妇对那俏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知晓自己和这所谓的“酥糕”以后就属于这位县令大人了,她脸色绯红,娇羞不已,两条玉腿儿微微并拢,竟是有些许湿润。
不等县令开口说话,美妇先行告退,看着怯生生立在自己身旁,散发着淡淡羞意的俏丽丫鬟,县令示意她先退下,后者施了个万福,放下盒子离开了屋子。
县令咳嗽一声,便见一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从内门走出,站在县令身旁,看着满满一盒的“酥糕”啧啧不已,此人正是南镇县县令的师爷。
“这邱家到果真是有钱,这一盒雪花纹银少说也得有一百两。”
王县令揉了揉眉头,无奈的道
“还没完呢,看她那样子,要是给她帮了这个忙,下次再来可能远不止这些。”
“邱府那位倒是有些魄力,几百两白银买一个秀才”
师爷拿出一腚银子放在手中把玩,笑意玩味。
“少来,看看怎么处理,我可不打算收这烫手山芋。”
王县令夺过师爷手里那腚银子,瞪了一眼后者
“还能怎么样,还回去呗,如今谁人不知此次县试出了个横压诸生的好苗子。就连周老头儿都莫名其妙跑了过来想收那孩子为弟子,这银子要是收了,王大人您这帽子怕也就是带不稳了。”
师爷感慨说道。
县试第三考昨日已经结束了,题目正是治国之道,或许是行军一题对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考生们难度太大。
县试第三场时满座只剩下一百五十余人,更别说某人的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压的同级考生喘不过气来,听说那孩子的两句诗已经连夜送往咸阳宫那座永安书院去了,真可算是一朝成名天下知了。
“奥,对了,还有那俏丫鬟?”
师爷笑的一脸揶揄。
“弄走弄走,什么玩意儿,我可不想被我夫人拿菜刀追着砍。”
王县令头疼不已,连连摇手,然后盯着门外某处,怔怔出神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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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客栈里,众同窗们叽叽喳喳的讨论昨日第三考时自己写的文章,紧张不已,只有七个少年坐在一旁,眼里满是羡慕。
前些时日第二次放榜时,众人再一次跟着张衍杀入人群中。
县试第二考,十余位同窗有八人落榜,王盈,强兆基,汪宏,蒲景燃……
几人脸色微白,笑容牵强,是啊,寒窗苦读近十载,一朝落榜便重来。这种失落,对于这些刚从温室里走出来的孩子,无疑是致命打击。
李芸芸紧紧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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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友的小手,王盈灵动的眸子里,水雾濛濛。
同窗们想安慰安慰他们,他们强装笑脸,好似毫不在意,一个劲的说,没事。众人拗不过,便只好稍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的不是那么夸张,除了……张衍。
这家伙在乙单没找到自己名字,还以为是不是夫子们把自己搞忘了,结果刚准备去甲单找张辞的时候就在甲单后边看着了张衍二字。
他呆住了,发现异样的李芸芸也呆住了,张辞最快缓过神来,他笑的很开心,一如那天的张衍。
“恭喜啊”
“我靠!我靠!我靠!”
张衍兴奋的嚎叫着,面色潮红,他抱着张辞使劲摇晃,这是真的,不是做梦!因为他掐了李芸芸一把,缓过神来的后者再一次拧住了他的耳朵,
真他娘的痛!
何炜有些羡慕,他站在一旁看着打闹的两人,确切来说,是眼睛里只有那个姑娘,眼帘微颤,他的一位好友察觉到他的异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复杂。
何炜自嘲一声,没事儿。
最后不出所料的,众人又在榜首处看见了张辞的名字,他们神色古怪的盯着张辞,张辞被看的有些发毛,最后是张衍打破沉默
“你不会下次发榜还在榜首吧!”
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下一次发榜不是第三考的成绩,而是这次县考的最终成绩,如果张辞还在榜首的话也就意味着
张辞考上了秀才。
当少年们内心翻江倒海的时候,其他考生也注意到了这里,两次放榜,榜首同一人,而在此前,却从来无人听说。
“这位朋友,你好,在下邱甄。”
当张辞还在被众人围观时,背后响起一道男子嗓音,张辞转过身来,对方也是一位年轻学子,身材修长,锦衣华服,面色如玉。
眉眼瞧着与那县令官邸上的妇人有些相似,正是南镇县邱家少爷。
“鄙人张辞,有何贵干,邱……公子”
张辞作揖,想了想还是称呼了一声公子,看这穿着,如此称呼算是较为妥当。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好奇一事,不知张公子对所谓行军打仗有何看法。”
邱甄同样作揖行礼,他身后几人面色古怪,你们俩男的,公子来公子去的不觉着别扭吗?
“实不相瞒,在下对行军一道不甚了解,只是看过几本杂书,稚子谈天罢了。”
张辞说的是实打实的大实话,但很显然别人不这么想。
你大爷的,只是看过几本杂书?稚子谈天?那还能得榜首?榜下无数考生眼神里都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说别人,若不是与这厮相识多年,张衍都觉得他在装,而且装的很成功。
“竟,竟是如此吗?”
“受教,打扰了”
邱甄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异样,说了句有幸相识便作揖告辞。
张辞还礼,起身后他看了一眼榜单,榜首:张辞,而在他名字下边,就是邱甄。
就在众同窗叽叽喳喳讨论的时候,一位老儒士走进了客栈,老儒士身形伛偻,店小二带着笑脸上前询问。
老儒士摆了摆手,跟伙计说了声只是来找人,伙计便退回去继续干活,赫然是为众考生批卷的周老夫子。
“不知哪位是张辞,张小夫子啊?”
老人笑呵呵对一众年轻人问道,张辞心中疑惑,但还是放下手中《春秋》走过去行了一礼。
“晚辈张辞,见过老先生。”
老先生笑着扶着张辞的手,拉着他走向桌边
“坐下聊,坐下聊。”
张辞只好跟着坐下,坐定以后,他才开口问道:
“夫子不敢当,不知老先生找晚辈有何贵干?”
邻桌的一众同窗们也伸长了耳朵,偷偷打量着这边。
老先生不急着看口说话,就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张辞,良久,他才慢慢开口
“老夫姓周,今天啊,就想来看看,看看是什么样的学生,能写出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样的诗来。”
看着眼前笑的很和蔼的老先生,张辞有些心虚,诚恳的道
“周老先生,晚辈其实对治国平天下并没有什么想法,随口胡诌,让周老先生见笑了。”
“老夫其实看的出来,你所著三篇文章,除了第一篇修身一道,动了些真心思。
后边两篇,你只是在讲述自己的看法而已,形同外人,对不对啊?”
老夫子眼角含笑,好像最不缺的,就是笑容
“周老先生所言极是。”
看着满脸笑意的周老先生,张辞微微有些心虚。
……
老夫子并没有久留,又与张辞说了两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老夫是这是县学里的教书匠,五月过后随时欢迎你们这些孩子来县里读书。
明日放榜,愿意的话,来塾里和老夫聊聊天,说些话。”
看着老先生离去的背影,张辞总有种错觉,老先生他好像在这短短一柱香的时间,越来越伛偻了些。
“刚刚那位老先生说五月去县学读书是什么意思啊?”
李芸芸有些疑惑的道,他们一伙方才都在偷偷打量那位老先生,瞧着挺和蔼,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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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莫名其妙的
“五月府试,府试过了,就要分去县学上课了。”
张辞笑着开口解释道,少女长长的哦了一声,吃饭之前,张衍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了句话。
“不要太担心,平常心就好,这次不过无非便是明年再来。”
他心里明白,这些落榜的同窗其实有几个是很不服气的,最难的第二场,凭什么自己日夜苦读依然无望丙上,而他张衍不学无术却能拿到甲下。
没有人接话,就李芸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几个落榜的同窗,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今日县试最终放榜,同窗们早早就来考棚外候着,五十四人,神态各异。
有年过五十名列前拔者,抱墙痛哭,声嘶力竭。
有复考多年者,今朝再落榜,黯然无语,寂静离场。
有年少考生上榜,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昨日与张辞叨扰了几句的邱甄,此时就站在榜下,神色复杂。
一张宽大长案
县案首,张辞。
邱甄,齐阳,周泽……
张辞的名字在榜单最上边,极为显眼,他的名字下边有九人名字依次排开。与这十人有些距离的,则是其他县试通过者,九日时间,考生四百三十一,上榜者仅三十七人而已。
众同窗被吓的大气不敢喘,着实是这县案首的名头太唬人了些
好像不知不觉间,这个曾经的同窗,早已经悄悄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张大秀才!”
张衍蓦的大声笑出声来,左臂紧紧勒住张辞的脖子,死活不肯松手,张辞也笑了,同窗们都笑了。
李芸芸,第二十七名
殷浩,第三十名
张衍,第三十六名
他们,由衷祝贺。
名列前拔的十人被依次请到了县令府邸,除张辞外,九人缓缓拜倒。
秀才功名,可见官不拜
为他授予功名的书院夫子满脸和煦笑意,扶着张辞小臂的手温暖而又厚实。
王县令笑着与他们说了些做学问需勤勉的客套话,闲聊几句就示意各位可以离开了。众人纷纷作揖道谢。
离开官邸的张辞先是去拜会了刘老夫子,老夫子笑的颇为欣慰,说罢就要转身去拿酒,张辞连忙拉住了老夫子,说等会还要去县学拜访周老先生呢。
刘老夫子愣了愣,倒也没有坚持,只是在张辞要走之时说了句话,神色凝重。
周老先生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来到县学,正门进去便是一条长长走道,走到两旁种了许多花草,在这阳春三月,熠熠生辉。
路过学舍,不少学生都兴高采烈的议论着此次县试出了个了不得的家伙,几个男学生,沉浸在那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中,久久无法释怀。
殊不知他们议论的对象,此时正在离他们几丈外的地方,愈行愈远。
“周老先生。”
来到老先生的书房,张辞作揖行礼。老先生为少年郎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说话。
“老夫年少时分也如你一样,意气风发,志气满怀,风雨多年,本以为此生也就如此沉沦下去了,直到看见你们这些年轻人,老夫才有些恍然,竟已是垂危暮年。”
看着老先生有些浑浊的眸子,张辞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
老先生却是继续开口说道
“老夫这一生立志追求读书人三不朽,不曾想碌碌一生,一无所有。”
“周老先生过谦了。”
与老先生其实并不熟悉,在刚刚与刘老夫子闲聊时,张辞才知晓,这也曾是一位满胸壮志的大秦读书人。
周老先生与张辞聊了许久,张辞毫无避讳的与老先生直言,他无心所谓治国平天下。
老先生静静看着张辞的眼睛,说道
“你还年轻,如今念头少些也算是好事。将来之事,谁也说不准,以后若是想法动摇了,可以去找老夫那个学生,看着你们这些大秦的未来,老夫觉得,一切都是值的。”
后半句话,张辞疑惑不解,老先生也没打算解释什么,只是递给他一本册子说让他回去再看,现在不急,随即示意张辞可以走了。
张辞作揖致谢,回到客栈后,他坐在榻上,翻开册子,只看了数行,心神摇曳
儒家凤初,天地通灵
一朝悟道,筋脉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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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章台宫
年轻人站在堂前,凝望满天繁星,殿前伏案上有四句小诗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不过倒是不需用你来忧了。”
年轻人嘴角噙着笑意,已经吩咐过那苏姓老人动手了。
“两日之后,让苏老再观那光阴长河一次。”
“微臣遵旨”
左相李石领命离开,走出大殿后,他同样仰头出神,倒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年轻读书人,他的心里,同样有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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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里,周老先生独坐院中,溘然长逝
他笑的很平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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