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北郡的长史是一个体形微胖的老者,名为裴进,出身名门,早年仕官之前,半生光景都在游历,游遍了大半个北国,结交四方豪杰,在士林中颇有名望,和很多读书人不同的是,他同时也结识了很多修士和武人,后来入仕为官,方才娶妻生子,已是年过半百,算是仕林中的一个另类。
管事将裴进还有古阳关的客人引到花厅,二人刚刚落座,立刻有人奉茶,管事退出花厅,没过多久,马天诚的人还没到,声音已先响起:“老裴啊,我不是让你主持筹备粮饷么?这一大中午的,怎么来了我这里?难道你就不怕我给你安个擅离职守的罪名么?”
话音刚落,穿着便装的马天诚步入花厅,二人起身相迎。
长史裴进笑道:“郡守大人,看你这话可就言重了,筹备粮草的事情,我分派下去,自有人打理,倒是不妨碍裴某来贵府讨杯喜酒啊!”
“哦?喜酒?”马天诚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入座,而他自己也坐在主位上,道:“不知这喜从何来?”
裴进暗道口快,差点失言,连忙掩饰道:“这个,是我口无遮拦了,知道你公事繁忙,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此来添为引荐,我身边这位朋友的名字,想必郡守大人并不陌生。”
马天诚道:“恕我眼拙。”
胡大先生起身说道:“小人姓胡,在古阳关杨将军帐下效力,今日特意带来了一封书信呈上,乃杨正义将军的亲笔,还请郡守大人过目!”说着在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同坐的裴进起身接过,走上去递给了马天诚。
马天诚拆开书信一看,他的脸色顿时不大好看起来。
“啪!”书信拍于茶案之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先前马天诚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怎么也想不到杨正义居然派人来说媒,信上所言,无非就是先一番客套,仰慕马府大人久矣之类的话,然后就进入了正题,说马府有爱女,年芳二十,已到了婚嫁之年华云云,还恬不知耻地说他愿娶小姐为二房妻室,结为百年之好,且已备下提亲之礼,如果马天诚准许,择日他当登门娶亲。
这件事本来也算是一件喜事,就算不成,马天诚也不至于如此大怒,可惜一想到怀了身孕的马彩凤,他顿时气得浑身发抖,都以为他马天诚可欺么?
不过,如今是特殊时候,此人又是裴进引荐,马天诚尽管对杨正义不满,也不好当场发作,恢复了一下面部表情,口中淡淡问道:“不知杨正义将军庚年几许?”
胡大先生道:“方过不惑之年,正是杨将军日中年华。”
“据我所知,杨正义早年娶蒋氏,膝下有四女一子。”马天诚道:“而我的女儿不过双十年华,虽然生来便不像个女儿家,却文武双全,能征善战,多有上门求亲者,岂可为人二房?这门亲事不提也罢。”
胡大先生道:“郡守大人此言差矣,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为常事,古有姜门之女作妾于勾越,王门之女作妾于陈汤,后勾、陈位及太尉、太常,姜、王两门亦名留青史。马家小姐乃女中将军,巾帼豪杰,武不弱姜女,文不落王女,虽为二房,却为妻室,与蒋氏不分先后!况且这战乱之中,前有老郡守大人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如今邪魔乱政,肆意猖獗,性命威逼,唇亡齿寒,马、杨两家结为连理,乃百年之大计,谋在当下!”
“哦?这话怎么说?”马天诚问道。
胡大先生道:“郡守大人,这上北郡南部七城四十五个县,由马家、太原莽家共同主宰,以南为杨正义将军的辖地,杨将军承诺,日后杨将军和太原莽家愿与大人深度合作,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打下周边几家根本不在话下,到时候郡守大人便能坐拥一半的上北郡,不愧为真正的镇北侯爷!如今一郡之地,多为已故的老郡守旧部,拥戴着他们的幼主,拒不听调,皇帝陛下当初钦命大人为上北郡守,同时封大人为镇北侯,意图明显。三年来,大人勤练天水军,只怕也早有征讨之意,如今征北大军还远在大元州边境,大人肩负粮草重任,此乃天赐良机,不肯纳粮者,偷工减料者,便叫他城破家亡,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必能扫清大半个郡地,余下城池,必然望风而降!”
“胡先生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不过,此事关系甚大,我需考虑考虑。先生先在城内住下,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明确地答复!”马天诚言毕,又和长史裴进聊了几句,胡大先生喝完了茶,不急不缓,实际上是趁这一盏茶的时间,暗中观察马天诚的言行举止,然后才起身告辞离开!
胡大先生出了郡守府,他的眉头这才皱了皱,此番他道明关系,陈清利害,联姻之事牵连的战略意图已经很明显,按理说马天诚必将待自己以上宾,就算和亲不成,也当想方设法地与自己拉拢关系才对,断然没有如此冷落的道理。
此事看来还有蹊跷,胡大先生暗道。
出了郡守府,回归住处,胡大先生住在天水城最大的一家客栈,名为金源通,占地面积极广,足有近十亩地,房下格局坐落有序,亭台轩榭,假山喷泉等应有尽有,且层次分明,不放过各个阶层的客人,每个阶层的客人不但住的房子不同,被安排的区域也不同,服务待遇方面就更别说了。上至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中至名门望族,甚至还接纳贩夫走卒,总之不是有地位就要有金币,灵币灵石更受待见,不过光是这价格方面,就已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了。
刚入房掩上门,就有人敲门,这敲门的声音是三长两短,符合他的暗号,胡大先生道:“进来!”
进门的是一个体形矮而瘦小的年轻人,穿着劲裝短衫,手上握着短刀。
“师父,不出您所料,你走后不久,我就发现了可疑的人,已被我暗中打发了三个。”矮瘦的年轻人小声说道。
胡大先生道:“有没有问出有用的东西?”
矮瘦的年轻人道:“两个是太原莽家的人,我没有下死手,另外一个是盲山的弟子,我已将他给做掉!”
“很好!”胡大先生道:“我此行路过太原,故意泄露行踪,事关联盟,莽家派人来盯梢很正常,不过,那盲山自从十几年前,我青阳山入世给杨正义将军行随扈之事后,古阳关便没了他们的消息,看来他们已找到了莽家做靠山。盲山与我们仇深似海,眼下杨将军和莽家已暗中联盟,盲山的出现,对合作极为不利,看来是时候对盲山下手了。不过,此事要秘密进行,也不急于一时,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师父您放心,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一旦我们出手,那帮龟孙子一个也逃不掉!”矮瘦的年轻人恶狠狠地道。
胡大先生道:“只凭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不足以成大事,三年前我已经在天水城布局,发展情报,你拿着我的手令,去落阳巷找班虎,你去辅佐他,将盲山的钉子全部拔除,之后该怎么做,再听我统一安排!”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像是木制的令牌,只有两指宽长,模样古朴,有着极为精细的雕刻纹路。
矮瘦的年轻人接过手令,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师父,三师兄班虎不是在七年前被长老们驱逐下山了么?”
“不该问的你别问,规矩你懂!”胡大先生淡淡说道。
矮瘦的年轻人回过神来,连忙垂下头,道:“是,弟子不该多嘴,我这就去联络三师兄!”
矮瘦的年轻人走后不久,在胡大先生的身后,却是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手下有五大弟子,这王小孙心思最为活跃,刚刚我从他体内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应该是魔气。”
胡大先生道:“你是说他在和魔道中人接触?”
“只怕不止接触那么简单。”那个声音道:“近年来,你们青阳山发展过于迅速,吸收了太多人,这不是好事,难免会有人被蛊惑,而且你以为秘密之事,只怕也落入了有些势力的眼中。”
“这是无法避免之事!”胡大先生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有我在,王小孙还不敢胡来,何况他也是有功之人,他虽沾染魔道,我却不能让他死得毫无价值!”
“你的确是个办大事的人,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那个声音道:“你去郡守府的这段时间,王小孙打发了一些人,不过,我发现还有强者在关注着这里。”
“哦?是谁?”胡大先生面色一正,道:“能被你称为强者的存在,只怕不是一般的路子!”
“你也别太看得起我,一旦遇到独眼老人那样的高手,我的价值就是成为他的器灵,或者成为他法器上的一道魔纹!”那个声音并没有回答胡大先生的话,而是道:“这家金源通你实在不应该住进来,这么多年来,你几乎算无遗策,顺风顺水,难免自大了些,若想无事,还是赶紧走,保命要紧,这世上还有很多你惹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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