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甩手掌柜
赵清会自请参与到修整麟趾殿的事情里来,是赵盈意料之外的。
集英晚宴上,昭宁帝同冯皇后开了这个口,当着宗亲后妃的面,冯皇后最博贤良名声,又事关昭宁帝心尖上的宋贵嫔,她强颜欢笑也要答应下来。
赵清就是那会儿跳出来的。
他说什么年幼时宋贵嫔对他颇多照拂,如今想来,竟没能孝敬宋贵嫔一日,实在是他彼时年幼无知,年岁渐长后便再没了机会。
昭宁帝感念他的一片孝心,就答应了。
回燕王府的一路上,赵盈的心情都算不上好,把不快二字全都写在了脸上的。
赵承衍大概是从集英殿的宫宴上就猜到了她会不高兴,出宫时领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会儿见她神色如此,面色了然,摇了摇头:“你母妃的事情,你父皇从来都不会假他人之手的。”
所以孙淑媛主事操持,绿芸替冯皇后出面,这都是她自己求来的。
可是赵清又算什么呢?
赵盈还是兴致缺缺,人也蔫儿着,垂着头:“是因为我入了朝,掌了权,所以父皇对我和澈儿也开始心生猜疑与忌惮了吗?
从上次我去清宁殿回话,往孙淑媛宫里小坐,父皇前后脚派孙符叫走澈儿,再到今天集英殿上答应赵清参与到麟趾殿事……”
她母妃过身的时候,重修麟趾殿,专供她母妃一人牌位,里里外外都是昭宁帝一手操持,一点儿没假人之手的。
他那时候近乎疯魔,年幼的赵盈尚有碎片式的记忆,偶尔能够想起来那段时光里他都做过什么疯狂的事。
一国之君,置朝堂和天下于不顾,她母妃身后极尽哀荣,身后事桩桩件件都是昭宁帝亲自料理。
从谥号亲拟到一连十三篇悼赋,乃至她的棺木选材,陪葬品数目数量等等。
现在呢?
赵承衍到底抬手拍了拍她后脑勺,状似安抚:“你还是他最宠爱的永嘉,这一点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可你也别忘了我上次告诉过你的,他是父也是君,于你们兄弟姐妹而言,是父皇更是皇父。
他上次的言行,确有提点敲打之意,但若不是你,换做你两个皇兄或是两个妹妹,他只怕也不会只做到这样而已。”
是父皇更是皇父,多耳熟的话啊。
赵盈嗤笑:“因为怕我们姐弟太过风光,怕澈儿还未成年,风头就先压过两个哥哥,所以连我母妃的事情都可以叫赵清插手了?”
赵承衍眉心微拢:“你这样不喜欢,集英殿怎么不说?”
“我只是跟皇叔抱怨几句罢了。”
赵承衍这人可真没意思。
摆明了道理她都懂,但就是想不开,总要抱怨两句撒撒气的。
他不会哄人,就非得这样说话,弄得她连抱怨念叨都不能了。
她一下子更垂头丧气:“皇叔不想哄我就不哄,怎么还非要拆穿我呢?”
赵承衍倒被她逗笑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跟小孩子似的还非得要人哄着?我倒也不是不能哄你两句,顺着你的话数落你父皇两句,把赵清也骂两句,那有什么意思?”
是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口舌之快。
赵清还是会插手麟趾殿修整一事,昭宁帝对儿女们的猜疑也不会打消。
他要的鼎立之势,不只在朝堂。
“等胡为先的案子结束后,司隶院的事情我打算丢给周衍管上一阵子。”
赵盈小脸儿才抬起来,侧目看过去:“搬出宫都快两个月了,别的小姑娘今儿一个百花宴,明儿一个邀友踏青的,偏我一件没干。”
“行啊,你想干什么都行,到朝上告了假,只管做个只晓得吃喝玩乐的公主,谁还敢说你什么?”
小姑娘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
赵承衍知道她不甘心:“薛闲亭是向着你的,他自己从前总也没个正经样子,走的也不是位极人臣的路子,但我看他这趟去西北,回来之后大概就是收心了,你玩儿你的,横竖朝堂事总有人会替你周全。
也不用不甘心,我早跟你说过,一味冒进没有好处,反而给你自己招惹来一堆麻烦。
现在觉得委屈了?”
赵盈摇头,瓮声瓮气的:“不是委屈,是觉得君心难测。”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好半天,才把那口气又长舒出去:“如果有一天我登高台,膝下无子女便罢了,要是有了孩子,才舍不得这样对他们。”
赵承衍怔然。
昭宁帝的所作所为固然令人不齿,孩子都是他亲生的,储君为国之本,他慎重也就罢了,偏偏又不是因为慎重才这样敲打提点儿女。
可她要做皇太女……
赵承衍先前就一直在想,做了皇太女,御极做女帝,她总不能学历代君主那样三宫六院,也没有谁家的好儿郎会甘心困于后宫之中。
更别说将来十月怀胎,临盆产子。
她自己突然说起这个,赵承衍一时还真不知道接什么话。
赵盈发现了他的沉默,狐疑去看,立时见了他眼中的困惑。
她回想着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自己也愣了一瞬,旋即笑了:“我都气糊涂了。”
赵承衍眯了眼:“是糊涂话,但将来总要考虑这些的。”
她就开始敷衍:“那也得是多少年后的事了,眼前的路都没走稳当,想那么远做什么,我随口胡说这么一句,皇叔倒像是放在心上了。”
并非是他要放在心上,实在是她的出身地位摆在这儿,要选这么一条艰难万分的路。
居高台,总是孤寂的。
赵承衍想起宋氏,不免又捏了把眉骨:“也不是你随口胡说什么,将来的事是不好说,但总是要想的,你现下年纪虽然还小,但早晚……”
“皇叔。”
赵盈柔声叫他,自然是为了打断他后面所有的话。
她知道赵承衍想说什么。
她要做皇太女,来日少不了先把赵澈推到前面做挡箭牌,若不成,是他们姐弟都落不着好下场,可若成了,她顺心遂意,那然后呢?
这些事她自己有谋算,心里也有数,只可惜,如今不能告诉他们罢了。
朝堂之上的任何谋划她都可以不瞒着他们,唯独这件事。
赵承衍收了声:“算了,随你吧。”
赵盈才松了口气:“昨天薛闲亭飞鸽传书回来,说他们大约再有十来日就能回京,我回信催了他,叫他脚程再快一些,我母妃忌日之前,他们大抵能押着胡为先进京了。”
“胡为先得罪过你?”
她摇头:“我并不认识胡为先。”
其实并不是。
胡为先远在西北,所谓山高皇帝远,他是巡抚,手里握着军政大权。
当年赵清被放到凉州去的时候,没有人留意过,她甚至到最后也不得而知,赵清到底是怎么跟胡为先搭上的,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的。
究竟在他去凉州之前,还是去了凉州之后。
至于胡为先监守自盗,自己编排出这样一场大戏,劫走朝廷的赈灾银之事,便是前世赵清举兵事败后,审问胡为先时,挖出来的这些。
赵盈也抬手捏眉骨,手腕上却突然一沉。
她手上动作顿住,叫了声皇叔。
“小小年纪别总皱着眉头,小姑娘家不好看。”
他自己也总爱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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