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调查局总部，地下三层。

廖舍每走过一段路，就需要用身份识别卡刷开一道厚重的金属门。每扇门都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这里是关押审问的地方。

拐进一个房间，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将房间隔绝成两部分，落地窗的另一侧地面是半米厚的液体，一个中年妇女被几根铁链牢牢的固定在正中央的半空中。

“审的怎么样了？”廖舍拉开椅子，坐在陈旭一旁，陈旭正整理着手上的记录文件。

“查到一些，这不等你来了准备继续问么。”

廖舍打量着中年妇女，这个家伙是他和陈旭从废弃工厂带回来的那个鬼，调查局的评估结果也出来了，她是三级食人鬼。

所谓的食人鬼评级，是生物调查局自成立来创立的标准，共有五级，四级为最低，一般都是些刚刚被转化的食人鬼，还不熟悉身体机能，因此最好捕杀；三级食人鬼是没有特殊能力的食人鬼，它们对于普通人类是相当棘手的，但有专业武器，还是可以捕杀；

至于级别再高的食人鬼，生物调查局也很少遇到，这些高阶鬼的数量很少，很难对付，据统计在生物调查局成立的这四年中，二级及以上食人鬼的出现次数不过21次，成功捕杀记录则仅仅3次，而且每次都需要损耗大量的人力财力。

黑色8.18事件中的三个鬼，两个被评为一级，一个被评为特级，这也是生物调查局唯一一次成功捕杀一级及以上的捕杀记录。

“我问问她吧。”廖舍按下桌面的一个按钮，中年妇女所在的一侧，房间四角的扬声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崔梅，你知道当初是谁转化的你吗？”

“……”中年妇女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不愿意说是吧。”廖舍眼神流露出一丝阴冷，按下了桌上另一个按钮，铁链末端的齿轮发出转动声，中年妇女缓缓靠近溶液池。

“不！不！不！”装死的崔梅忽然挣扎起来。

崔梅的脚先接触到了水面，瞬间冒起黑烟，连皮带肉的迅速腐蚀干净。

听着传音器传来的刺耳惨叫，廖舍扣扣耳朵，将崔梅拉了上去。

因为是鬼，刚拉上去没多久，受伤的部位便开始愈合了。

“你觉得，你能在高浓度的紫藤花提取液池里待多久？”

“我真不知道……那会儿太黑了，我看不到那个人的长相……”崔梅因为疼痛，身体不断痉挛着。

“性别也不知道吗？”

“那人全程没说话，我不知道……”

廖舍关掉传音器，和陈旭私聊道：“那就难了，她供不出转化她的鬼，咱们还怎么顺藤摸瓜？”

“问问别的。”

廖舍点点头，再次打开传声器。

“据我们调查，你之前是三生教的人吧？”廖舍沉着脸，按理说三生教应该和食人鬼不对付在对。

三生教也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新生教会，因为教徒的招揽条件和生物调查局相似，所以因为抢人经常爆发冲突，三生教的规模迅速扩大，他们的信条为“更生，再生，新生”，是一群崇尚血统至上的疯子，认为只有稀血血型的人类才是神的孩子，经常做出一些引起动荡的事。

“哈哈哈……”崔梅忽然笑起来。

“笑什么？我在问你三生教的事！”

“曾经我以为，稀血人类是上帝选中的孩子，三生教就是我最能接近神的地方……”崔梅激动的晃动着铁链：“扯淡！全是扯淡！我错了！教会的教主！祭司们！全是骗子！他们也不过是一群愚民！大家都是一群流淌着不同血型的食物而已！我是，教主是！你们也是！”崔梅癫狂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只能单向观察的防弹玻璃，直勾勾的盯着廖舍。

“冷静点，接着说。”廖舍搓了搓手指，拔开笔帽开始记录。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神的孩子，真正的孩子。”

“你是说，食人鬼？”

“是的，强大的实力，几乎没有弱点，人类千年来都自以为是食物链的顶端，可鬼才是！鬼才是神的孩子！”

“所以，你是自愿被转化的？”

“当然！我现在感受到了神的力量，只有微乎其微的一部分就让我欲罢不能，真不敢想象神的全力是怎样的。”

“真是疯子。”陈旭愤怒的打断了廖舍的记录，一把按下控制铁链升降的按钮。

“转化成鬼需要吸收新鲜的鬼血！距离那么近，你不可能不知道是谁转化的你！说！！”陈旭看着再次下降的崔梅大声质问。

廖舍见陈旭被愤怒冲昏了头，怕进一步刺激到崔梅，到不怕她跑出来，这紫藤花提取液池子够大，就算挣脱了铁链也会掉进去死掉，那样了可就白抓回来活的了。连忙制止道：“陈旭！陈旭冷静些！咱们慢慢审！”

陈旭被这么一推，气踹嘘嘘的坐下：“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

廖舍还想说什么，桌上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平野璃。不由皱紧眉头，千万别是坏消息。

“喂，怎么了？”

“来趟医院吧，现在，廖心出事了。”

“陈旭！你继续审她，我去趟医院！”一边说着，人已经冲出了房间。

审讯室内，陈旭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这才发现出了很多汗。

“崔梅女士，咱们继续吧。”传音器中，传出陈旭冷冰冰的声音。

…………

廖舍这辈子没开过这么快的车，生物调查局距离江阳市第一医院有段距离，平日一小时的车程硬被缩短到半小时。

急匆匆的跑到廖心的单人病房，里面站满了医生。

“大夫！廖心她怎么了！”廖舍冲过去，几袋猩红的血袋挂在输液架上，病床边摆满了各种不知名的仪器。

“按你们局里的说法，她的血毒又严重了，需要换血。”

“现在情况可控吗？”

“就目前来看，没什么大问题，身体机能一会就恢复了。”

“我当了多少年大夫，做了多少手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血毒，要不是院长拿着政府的证明文书亲自要求我这么做，我真担不起这个责。”那中年谢顶医生一脸疑惑：“小伙子，你工作的那个什么生物调查局到底是什么来路？”

“涉及机密，不方便透露，不好意思……”廖舍看了眼病床上面无血色，昏迷的廖心：“辛苦了大夫，谢谢。”

“呵，别谢我了，去感谢小平护士吧，病人的情况就是她先发现的，又一直做了二十分钟的心脏复苏，不知道按了多少下，我们仪器到了才把她换下来的。”谢顶医生扭头看了看廖心：“你既然不方便说，那我也不问了，去好好谢谢人家姑娘吧。”

“她真没事吗？”廖舍还有些不放心。

“没事，和之前一样换血就好，换干净就没事了。”

廖舍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病房，这时他才注意到走廊的座椅上靠着一个护士，廖舍认出来这就是照看廖心的护士平野璃，她看上去很累，双手无力的搭在腿上，后脑勺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似乎感觉到了廖舍的目光，护士睁开眼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

“廖心到底什么情况？她可不像器官衰竭，血毒也不应该是这样。”平野璃的语气很不好。

“她就是血毒。”

“什么导致的？别告诉我是核辐射。”

廖舍想了半天也编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总不能说是误食了鬼血吧？只好顺着说下去：“差…差不多吧……”

“呵，不愿说算了。”

显然这个理由不行。

“你呢，我刚和主治医生聊了两句，听意思你不是ck社会的。”

“当然不是！”

“他说你是…生物研究所？还是什么来着？”

“你叫生物调查局就好。”

“对，就是要问这个，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地方？生态环境保护吗？为什么还要带刀？”

“不是生态环境保护……”廖舍叹了口气：“别问了，我不能说，签过保密协议的。”

“又不能说，你秘密可真多。那我就当你是负责调查研究珍贵物种的ck社会吧。”

“……”

“家属！家属！”病房门忽然猛的推开。

“我在。”廖舍一激灵站起来。

“你是什么血型？”

“rh阴性。”

“进来，血库的rh阴性血不够了，这次需要换血的量加大，你进来抽血。”

廖舍坐在凳子上，头顶挂着的血袋只有半袋了，护士将针头扎在廖舍廖心胳膊上，血液顺着管子流入廖心体内。

医生们专注的盯着仪器上的各项数值，紧皱的眉头不曾松开过。

…………

“怎么样大夫？我妹妹她怎么样了？”已经开始有些头晕的廖舍努力表现出一副精神的模样。

“不行，还有几项数值上不去，血毒还没排干净，还得继续换血。”

“刘医生，血库那边又查了一遍，对应血型一点都不剩了，稀有血型就这么一点库存全拿来了。”

“从其他地方调呢？”

“各种证明开下来，起码一小时。”

“一小时人都没了！”

“大夫，我感觉还好，继续输我的血吧。”廖舍掐了一把大腿，挺着精神说。

“你真没事吗？输血多了会死人的。”

“没事！”

………………

“他不行了，拔了吧……”十分钟后，刘医生看了眼嘴唇开始发白的廖舍，遗憾的叹了口气。

“别……我还能再挺会……”廖舍只感觉天黑了似的，周围的东西都有些看不清了。

“小伙子，咱们都尽力了……你不能因为妹妹把自己也搭进去……”

“不行…我和廖心约好了的…替她报仇…陪她去逛街…”

“拔了吧……”刘医生说道，显然不是对廖舍说的。

尖锐的嗡嗡声再次填满双耳，耳鸣又犯了。

廖舍想再开口阻拦，却嘴皮发麻，舌头无力。

“等等！我是rh……”意识消失的最后，廖舍好似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回到了四年前的8月18日，没有鬼，没有袭击。

廖舍带着廖心在商场转了很久，买了廖心爱吃的零食，穿上了廖心给他挑的衣服。兄妹一起拌嘴，聊着二人身边的趣事。

“哥。”

“恩？”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什么？”廖舍被这突然一问整的有些懵。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廖心的语气很怪，似乎很愤怒。

“我……”廖舍正要问，忽然注意到四周安静下来，环顾看去，不知何时商场只剩下他二人。

情况不对，廖舍下意识的靠近廖心，余光却看到天井一个黑影极速坠落，下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廖心的声音有些沙哑。

“廖心！快走！”一把拉住廖心的手，却又黏又湿。

低头看去，廖心已经浑身是血。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廖心愤怒的大吼，双眼变得通红，瞳孔不再圆润，变得像蛇瞳一样细长，眼眶周围青筋暴起，腥臭的口水夹杂着黑色的血液喷在廖舍脸上，尖锐锋利的牙齿仿佛要将其撕咬殆尽……

“啊！廖心！”廖舍猛地坐起，大口喘着粗气，只感到浑身发凉，不停的颤抖，床垫也因为出汗洇湿大片。

又是这个梦，廖舍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缓了一会，廖舍才看到自己的手机、香烟、枪套都放在床头，从床头摸过烟盒，点燃一根，猛地吸了一口，这才清醒不少。

不对，廖心还在医院！这又是哪？

忽然想起这点，廖舍直接跳下床，衣服却不在身边，赶忙冲去客厅找衣服。

一到客厅，浓郁饭香味儿钻入鼻子。

“谁？”廖舍从枪套取出手枪直指厨房，隔着毛玻璃，看得到有一个身影在里面。

“醒了？”厨房的人听到了廖舍的声音，应声道。是个好听的女性声音，因此很有辨识度，廖舍一下子想到了那人。

毛玻璃门打开，是一个留着墨绿色齐肩短发的漂亮姑娘，系着围裙，手上拿着锅铲，但表情十分不自然。

“你是……平野璃？”还是第一次见不穿护士装，不捂着严实口罩的平野璃，廖舍看了半天才确认。

“你……我是该举手投降呢，还是该捂眼睛回避一下呢……”平野璃的眼睛看向别处，满脸黑线。

廖舍低头一看，自己现在只穿着内裤，露着一身肌肉站在客厅中央，双脚一前一后岔开摆出一副射击姿势，手上还端着枪瞄着人家。

“我…艹……”廖舍骂了一句，灰溜溜的钻进卧室。

………………

餐桌上，气氛有些尴尬。

廖舍已经穿上了衣服，女款，对于他来说有点小。

“吃吧，专门整了些补气血的。”餐桌一头的平野璃翘着腿，脚趾夹着拖鞋一晃一晃。

“嗯，谢谢…你不吃吗？”刚才这么一折腾，把廖舍这辈子没丢过的脸全丢光了，说话唯唯诺诺的。

“我吃过了。”

“好吧。”廖舍点点头：“廖心…怎么样了？”

“挺好的，昨天把你带回来没多久就醒了。”

“我睡了一天？”看了眼挂钟，廖舍有些惊讶。

“是啊，从医院一路睡到卧室，怎么叫都叫不醒。”

“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这是你家？”廖舍环顾四周，屋子不大，布置很简单，但很温馨舒服，看得出屋子主人很爱干净，品味也不错。

“是啊，想把你送回你家，可又叫不醒，也不能让你医院走廊睡一晚上吧？就只能先带回我这了。”

“我的衣服……”

“昨天车上你一直冒冷汗，衣服都湿透了，我洗好挂卫生间了，还没干。”

“谢谢……”

“没事，临走前记得把床单被子枕头和你现在身上这套衣服洗了就行，我不想晚上枕着你的汗味儿睡。”

“咳咳……”廖舍差点一口饭噎住，这可是个大工程：“对了，问你个正事。”

“恩，问吧。”

“我记得昨天昏迷前，大夫说换血用的血不够了，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我也是rh阴性啊。”

廖舍愣了一下，也是稀血？为什么之前生物调查局在普查的时候没有查到这个人？如果查到的话，一定会重点关注的，要知道稀血人类在食人鬼眼里就是上等的补品，三生教也在极力争夺这些人，平野璃是怎么没被发现的？

不过无所谓了，既然现在让生物调查局先知道，那就一定要保护起来，眼下有两条路可以选：一、终身监视；二、加入生物调查局，成为局里的工作人员，和廖舍一样。

“你问完我了，那我也问你几个问题吧，如何？”平野璃见廖舍不知道在想什么。

“恩，你问吧。”确认廖心无恙，廖舍的胃口来了，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不得不说平野璃的手艺真不错，不开饭馆去当护士可惜了。

“你工作的那个生物调查局，还收人吗？”平野璃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