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朱市有两座塔。
一座叫铃铛塔,一座叫烧焦塔。
烧焦塔以前也叫铃铛塔,但是它被烧焦了。
至于怎么被烧焦的,被雷劈的,嗯……被雷劈的。
原先的铃铛塔被雷劈得烧焦了之后,圆朱市的市民建了一座新的铃铛塔,用来取代被烧焦了的老铃铛塔。至于为什么没人去修缮烧焦塔,倒是没几个人知道。
烧焦塔就在圆朱市西北角,入口向所有人开放,新建的铃铛塔却比较隐秘,要去那里需要穿过一条叫做铃音的小道。
铃铛塔一直是僧人们祭祀凤王的圣地。这群头上不长毛的大汉把凤王当成神来崇拜,无比崇高。
直到几年前,一个叫响的少年把他们的神踩在脚下。
他用火暴兽把凤王暴打一顿之后又扔了一颗宝可梦球给强行收服,登入图鉴之后便扬长而去,三枝家也拦不住他。
那一天,圆朱市僧人们的信仰崩溃了。
凤王被收服之后的铃铛塔冷清了许多,偶尔依然会有人来祭祀,但却没了以往那样的虔诚。
曾被凡人踩在脚下的神,到底值不值得我们去崇拜呢?这是一个问题。
渐渐的,在铃铛塔修行的僧人越来越少——他们跑去找工作赚钱结婚生孩子。只剩几个老到没这方面想法的老头儿还在这里扫塔,他们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信仰多么坚定,而是因为……
出了铃铛塔,他们找不到地方住。
是一群可悲的家伙。
不过住在铃铛塔里的也并不全是带着岁月味道的老人,那太死寂了。
……
今天也没有来祭祀的香客啊……晚饭吃什么好呢。
铃铛塔脚下有一个拿着扫把的老僧坐在枫树边,思考着今天的晚饭。这是他每天都会想的事情。
拿扫把其实只是做做样子,铃铛塔坐落在一大片枫树林里,台阶上的落叶刚扫完就又落满了,不是堆成地毯的程度他都懒得扫。
看看时间已经黄昏了,老僧拍掉肩膀上的落叶,站起来,准备去果园摘点辣乐奇做调料。
要说天然的调味料更好吃,那是自欺欺人,他只是买不起精加工的辣乐奇粉而已。
老僧脚上的木屐踏在落满枫叶的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响声,竟有几分欢快的气氛。现在并不是深秋,枫叶还没开始黄,脚下踩着的一片浓郁的翠绿色也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果园里整整齐齐种着不同种类的果树,和同样坐落于枫树林间却无人打理的铃铛塔不同,果园很干净,很整洁。
几乎看不见杂草,果树也长得很茁壮,修剪下来的树枝被堆在一座小屋旁留作木柴。这里很有生气,偶尔能看见野生的在这里偷树果,果园的主人也不甚在意。
井井有条的果园,每天都有人在照料的样子。
老僧轻轻推开用荆棘编织成的门,走进园子里。
一进门就能看见一颗颗饱满的文柚果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将树枝都压弯了。现在并不是文柚成熟的季节,他也没有要尝尝味道的意思。
再往里走一些,是几棵勿花果树,树下有几只壶壶懒洋洋地趴着,等着熟透的勿花果砸下来掉到它们背上。
壶壶这种宝可梦挺罕见的,凤王没被收服的时候,来铃铛塔祭祀的训练家们都会来果园看看,能抓到一只壶壶作为伙伴那再好不过了。
就算抓不到,也能和果园的主人聊聊天,那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果园的主人叫做千日莲,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孩。
以往有不少来祭祀凤王的训练家顺道去找壶壶,结果没找到,在果园里的小屋喝杯茶歇歇脚,却被这个种果树的女孩吸引,被迷得走不动路。
千日莲长得太美了,祸国殃民的那种美,说她是祸水似乎也不为过。当年追求她的男性能从铃铛塔排到烧焦塔,
凤王随着响离开之后来祭祀的人少了,见过她的人也少了,渐渐的,大家也就遗忘了在铃铛塔边种果树的女孩。
时间过去,女孩也长大了。
但她依然留在这里打理果园。
有人对千日莲说,外面有更大的世界,也有更广阔的天空,为什么要一个人待在这样冷清的地方呢。
千日莲说她在等一个人。
那么那个人是谁呢。有人问。
他死了。千日莲始终是这个回答。
……
“智摩大师今天也来摘辣乐奇吗?”
“哈,哪里敢称什么大师,只是个混吃等死的老和尚罢了。”闻言,被称作智摩的老僧笑了笑,看着树下的女子。
翠绿色的树叶落在她的裙角上,白色的丝袜沾了些泥土,大腿上放着一本史书,书页里夹着用枫叶做的书签。她就是千日莲。
千日莲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就呆在这里,十年了,没离开过。
现在她二十出头,正是最娇媚的年纪,一颦一笑都如此让人神往。袅娜的身姿一如迷雾里的睡莲。
半是清醒半似梦,不若朦胧满树霜。
“你等的人今天也没来啊。”智摩坐在果园里的壶壶石雕上,看着千日莲把书轻轻放在树根上,提起篮子掂起脚,去摘树梢上红色的树果。
那是辣乐奇。
辣乐奇的辣度很高,在六万左右,拿在手里似乎都热热的。千日莲摘下它之后便赶紧放进篮子里,因为手指碰到梗上的果汁会很疼。
听见智摩的话,千日莲的动作顿了下,然后又继续摘辣乐奇。
“他不会来的。”她说。
“知道不会来,为什么还要等呢。”智摩笑着说:“你在这儿等了……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时间是最珍贵的,不值得。”
“我的时间不珍贵。”千日莲一边说一边将篮子里的辣乐奇上面的叶子揪掉,满满的一篮子树果递给智摩:“给您,这些应该够用一星期了。”
“难为你了。”智摩接过篮子说:“可惜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这点事情都要劳烦你。”
和千日莲告了别,智摩提着篮子回铃铛塔去了。他还要做晚饭。
目送智摩离开,千日莲轻轻叹了口气,将鬓间的发丝撩到耳朵后面,去泉水边上洗了手,坐在勿花果树粗壮的树根上读刚才读到一半的书。
这么寂寞的地方很少有人来,铃铛塔的僧人也寥寥无几,更多时候是一个人,一个人面对由勃勃生机所编织成的,死一般的枯寂。
翻了几页书,千日莲的手指顿了顿,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放在方才的篮子里,和篮子里的辣乐奇一起被智摩提走了。
千日莲抱着这本书轻轻巧巧地出了果园,悄悄关上门。一路小跑顺着树林里野生宝可梦踩出的小径往铃铛塔跑过去。
鞋子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一路跑到铃铛塔很久没打扫过的祭坛边。
她的体力不是很好,一小段路就已经跑得气喘吁吁。
智摩比她先走十几分钟,现在千日莲刚好能看见智摩提着篮子绕路去铃铛塔的后门,和祭坛前的一家三口。
现在居然还有人来祭拜凤王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千日莲走近了些。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拜祭凤王?”
这是千日莲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三个人里看起来最小的那个男孩说的。
男孩穿着和他父亲一样的和服,裁剪得很合身,这样的服饰配上这样的场合,为他们平添了一份似有似无的香火气。
男孩左边是一个同样穿着和服的女性,或者说他们一家三口都穿着和服。这样的场合穿得正式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想说,凤王不是被收服了吗?我们为什么要拜祭一个被凡人征服的神灵,是这样吗?”
这句话是由三个人里背影看起来年纪最大的男人说的,当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温热的眼泪充满了千日莲的眼眶。
换做其他人听见这句话会产生同样的疑惑——为什么要拜祭凤王?一只被拉下神坛的神,有什么好崇拜的?
千日莲却全然不顾这些,她扶着广场边上的洛奇亚石雕,全神贯注地听着眼前人说的话。
“嗯,为什么要拜凤王呢?它明明已经被响收服了。”男孩问。
“对啊,凤王已经不再高高在上,所以我们不拜凤王,我们拜的是前辈。”男人回答说。
“前辈?”
“对,前辈。”
男人站在神庙前,端了一碗水。不是名贵的名茶也不是窖藏的老酒,只是一碗水而已,圆朱市商店卖几块钱一瓶的矿泉水。
“我是训练家,训练家这条路上还有很多先行的前辈。”他将这碗水洒在神庙前,然后把碗放在地板上,接着说:“在宝可梦球还没有被发明的时代,有前辈在山林中苦修波导之力,为的是拥有守护自己族人的力量。
在洛奇亚与凤王争夺霸权的时代,有前辈在乱世中屹立不倒,凭一己之力带领人们在神与神之间的夹缝中求生。
在凤王与洛奇亚沉睡的时代,有前辈召集城都所有强者,在若叶镇建立了若叶学院,为城都一代代培养人才。”
“世上没有什么神,拿起宝可梦球,我们就是神。
没有任何神灵有资格让我们低头参拜,除了在这条训练家之路上披荆斩棘勇猛前行的先驱,他们值得我们尊敬。”
男人向神庙微微躬身,说:“数千年前赤手空拳与野生宝可梦搏一线生机的人,几百年前在神脚下为我们争得生存空间的人,百余年前建立若叶学院为城都宝可梦训练家指出明路的人。他们的骨灰,都葬在这里。
身为神的凤王没资格让我弯腰,但他们有。”
“很厉害啊。”
“是很厉害,但感叹之余,你应该想着要变得比他们更厉害。”
“是。”
看着儿子斗志满满的样子,男人也不由得笑了。他身边的妻子也是捂着嘴偷笑,他们父子俩一直这么中二。
祭拜了供奉在铃铛塔前神庙里的前辈之后,男人牵着妻子和儿子离开了。
“老公,儿子还没毕业呢,你就想着让他超越那些名垂青史的前辈,是不是太心急了呢?”
一家三口越走越远,隐约能听见这样的话,是那男人的妻子说的,渐渐的,连这样模糊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他们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千日莲不争气地哭了起来,身体都失去了力量,跪倒在坚硬的石质地面上,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打在喷泉里啪的一声散成微小的水花。
……
“真恶心。”一出铃音,卡米尔便赶紧脱掉了身上的和服丢在一边,对他来说还是日常穿着来得舒服。
“行了,喊两句爸爸你又不亏。”Zero倒是没有把和服脱掉。
卡米尔哼了声:“你当然说不亏,可我觉得亏啊,血亏。我出生起就没见过我父亲一面,今天莫名其妙管你叫爸爸,我………我想骂娘。”
“你要骂我吗?”理发师挽着Zero的左臂一副很恩爱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卡米尔。
“闭嘴!”
“好好好不说了。你也就今天吃点亏而已,以后就没这事了……谁让你长得显小呢,就跟小时候的小雀儿一样。”理发师说。
“好啦,不跟你计较。”卡米尔看了Zero一眼:“说吧,你和千日莲怎么回事。她怎么哭了。”
“陈年烂帐而已,没什么好说的。天要黑了,我们去吃寿司吧。”Zero微笑。
“那等什么,走走,马上走。”
“喂卡米尔你慢点,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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