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敏仪一边安慰趴在丈夫身上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儿一边给她套小睡衣，秦正康也帮着安抚并且一直把她拢在怀里直到小家伙睡着，等放下娃娃床的床帘，夫妻俩才一起坐到婴儿床旁的地板上。

秦家老二的闺女会画画，儿子跟她玩得好，这本来没什么，但陆敏仪怎么都没想到，儿子会要求自己的亲妹妹也得做同样的事，还有理由，说“她和玉珊一样大，怎么玉珊妹妹能画画，玉洁却不行”。

儿子跟她要笔墨纸砚，说要让妹妹用，她一开始确实没当真，今天玉洁跟着哥哥在房间里玩，如果不是她提前去送水果，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居然有那么可怕的一面。

秦广源估计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更没想到这么巧就被端着果盘进来的妈妈看见了。

看着儿子把手里的小砚台直接朝蹲在地板上捡东西的妹妹后背扔下去——陆敏仪当时真的差点一口气就背过去了。

陆敏仪的推门进去吓到秦广源，东西脱手时其实已经偏了，否则依着最开始的抛物线，必中后心无疑，虽说是特别小的玩具砚台，总归有点棱角，况且被打中是个只有3岁的小娃娃。

被砸的当场尖叫嚎哭不止，作案的愣在当场，当妈的气急败坏绷不住了。

陆敏仪懊恼自己没有及时阻止：“他怎么下得去手，我都吓到了。”

秦正康一时无法理解。

“他想让玉洁跟老二家玉珊一样画画。”

“就因为这？”

“他说玉洁不肯拿笔，就算拿了笔也只是随便乱戳，要么就是在纸上乱画，甚至还想在地板和墙上画，”陆敏仪回忆复述着儿子挨揍时做出的解释，“他居然说自己着急生气？！正康，我怎么觉得突然不认识咱们这个儿子呢？他不也才6岁？这样的话是个6岁孩子能说的啊？”

秦正康这三个孩子里，大女儿玉华活泼好动，有点儿人来疯，又心直口快，长辈问啥她都会如实说，而且不少事情从她口中讲述出来，是有条理的，这点还是让秦正康挺惊讶的。

比姐姐小两岁的儿子秦广源则和姐姐性格完全相反，小小年纪就不知道从哪儿学的爱答不理的做派，只要是不乐意，半天一句话都不说，日常就更不可能像他姐姐那样主动跟爹妈叽叽喳喳。

前几天和姐姐打架被教育，因为被训斥的过程中对自己的姐姐显露仇视目光，为此还被妈妈额外多打了好几下。

这才过了没几天，他居然就自己教训起妹妹来。

本来，角色扮演当小老师这种游戏很多人童年都玩过，至亲的兄弟姐妹间玩这个也很自然，只是这次让陆敏仪生气且不安的，是儿子的举止。

秦正康回头看了下娃娃床：“有没有让老白来看看？”

“白医生来过，说不碍事，药包也是他后面让人送来的，可是我还是想带她去医院具体查查，但是——”说到这，陆敏仪的眼睛飘到房门那儿。

秦正康知道老婆的意思，安慰道：“明天让司机送你去，让老白再仔细给查一下。”

从上午秦正康临时回家到现在，陆敏仪终于和自己丈夫有身体接触，她伸手摸了下丈夫的右手腕：“没事了吧？”

“没事。”

陆敏仪慢慢摩挲着丈夫受伤的手腕处：“上午那会儿你突然回来，是不是刘妈打的电话？”

“嗯。”

“我当时真是快疯了，就没想收劲儿，藤条都打断两根，他一开始哭得可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快死的那种，可是到后面不哭了，不声不响地。”说到这陆敏仪停顿了，眼睛望向前方。

秦正康伸长手从后揽住陆敏仪的肩膀。

“正康，真的，有那么两秒钟我不知道自己该拿那小子怎么办。他那天看玉华那个眼神，我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安。”

“你今天晚上陪小家伙睡吧。我去臭小子那边。”

陆敏仪转过脸来看着自己丈夫：“我早上揍他的时候玉华看见了，你先别打他，再吓到玉华也不好。”

秦正康微笑着：“放心。我不打他。至少，现在不会。”

晚饭时秦广源果然没有下来吃饭。

佣人刘妈欲言又止，主人家没开口表态，她不好逾越做决定，对她而言，一个小孩子，再怎么着也不能不给饭吃。

“广源呢？”秦正康给女儿夹了块红烧肉后看向老婆，明知故问。

“在他房间里。”

“吃饭了怎么还不下来？”秦正康这句是看着刘妈说的。

刘妈会意，转身就往餐厅外走。

结果却被陆敏仪留住：“不用去叫，他不饿。”

“太太……”刘妈大着胆想说点什么。

“饿不死他的，房间里藏着一堆零食，真当别人不知道。”

正在扒饭的小玉华后脖颈一僵。刘妈闻言也是一愣。

陆老夫人不时就给外孙外孙女送零食，因为陆敏仪对此颇有微词，她现在都得躲着陆敏仪送，而这些零食每次都是由刘妈分别送到孩子房里。

接下来饭桌上再没人说话。

饭后陆敏仪上楼回到小女儿房间，秦正康则洗澡换好衣服，这才慢悠悠踱步到了儿子房前。

门是虚掩的，推开后，床头台灯是亮着的。

几个孩子的房间都为了防跌伤而额外在木地板上面再另外铺了一层软垫，秦正康走进去后特意放轻脚步，就这样悄悄走近儿子的睡床。

夏天的被单薄，此时床上鼓着一小团，一看就是儿子蒙头躲在里头，他看着那团被单轻轻咳了一下，被单下的小家伙很明显动了一下，但随即又静止了。

秦正康挑了下眉，低低喊了好几声儿子名字，被下却再没动静，他便也不再说话，直接伸手去掀被角。

秦广源安静地趴睡在床铺上，也不管被单已经被自己爸爸完全拿开，秦正康低头看着，穿着短裤的小东西趴睡着，屁股以下大腿后侧的藤条痕一目了然。

“秦广源。”保持着正常的语调，秦正康再次叫了儿子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