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我保证以后只会有你一个人

我喝掉了杯中早已冷却的咖啡，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后，胳膊肘放在椅子扶手上双手交叉在身前，往后靠了过去。

“不，我只是想，开始于此，也结束于此。”我说。

可惜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家余的手机来了消息，是条语音消息。所以，他不但没有听我说话，反而需要我在说完后等他听完语音。

我心里其实是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有勇气说出来这句话的。毕竟当初是我自己跟他定下了结婚的约定，现在我要反悔，是我有亏负。可是对于他不能听完我的话再去听语音这种不尊重我的行为，我还是十分的在意，也十分的生气。

毕竟这是个礼貌问题，不管你对面坐的是谁，在交谈的时候，都不能就这样不顾对方的表达，就去听自己手机的消息的。

哪怕是他觉得我是他未来马上就要结婚的妻子也不行。

更何况，我在这次的结婚提议过程中，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也没有用自己即将要到来的身份而改变我的态度与跟他的距离。

那种我跟他之间不咸不淡的态度，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看到他把手机放到桌上，正准备再将我的意思表达一次的时候，张家余抬起了他满面愁容的脸，眼睛里好像还有着一点润湿掺杂着担忧和误伤的感觉。

我被他的模样骇了一跳，本来要说的话就那样卡在了喉咙里，不再说得出来。

张家余眼神里有沉重的心痛，他对我笑了笑，只不过这个笑看上去比哭还要难看。

我往前探过身，想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用拼命压制下去的带着颤音的急切说道：“我们结婚吧，小羽。”

我……

刚才我准备再次重新说一遍的话，又涌上了我的喉咙：“你听我说……”

张家余好像根本没有时间听我的话，急切的继续说了下去：“小羽，我妈估计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马上结婚，马上生孩子，不然我妈就算走了，会放心不下我的。”

我惊骇无比：“你妈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妈就算走了？”

张家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像个错做事的孩子一样向我认错：“对不起，小羽，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真相。我妈得了乳腺癌，当初我跟你认识的时候，我说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就是因为我妈那时候已经发现了这病。但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张家余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生气或者愤怒，便继续说下去：

“我是为了让我妈放心，所以我急需一个结婚对象。可是自从我们谈恋爱之后，我妈就特别喜欢你，她让我好好的跟你处，等我们感情稳定了再结婚。再说这两年我妈的病一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迹象，我怕你听了你心有顾忌，所以我就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是因为你妈的病才要一个结婚对象，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爸妈的想法？”我问道。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绝不是我爸妈的，我发誓！我怕我妈的病恶化，想早点儿结婚，然后让她看到孙子，也算是我尽到了孝道。”张家余很坦诚。

“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两年前说想早点儿结婚，其实也不早了吧？你是不婚主义，还是心里有别人放不下，但是又无法跟她在一起？”而我在她妈的病之外，捕捉到了另外的信息。

张家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保证以后只会有你一个人，永远都只会有你一个人。”

看样子是有情人不得相守的故事了。

“你妈这次什么时候发的病？”

“就是我送鲫鱼去你家的前几天，本来以为不会有很大的问题，住几天就能出来了。”张家余迫切的看着我：“小羽，我们结婚吧。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我知道现在你对我还没有很深的感情，但是，我们说好了奔着结婚去的，不是吗？而且，家有喜事我妈一高兴可能病就好了也不一定对吧？”

原来他跟我相处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他需要一个结婚的对象，而是他需要一个让他妈的病好起来的冲喜的对象。

我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再告诉他我想跟他分手，显然不是合适的机会了。但是，一个高学历的人，难道真的认为冲喜就能治病吗？荒谬！

我说：“结婚的事先放下来再说吧，这时候你妈生病了，给你妈治病才是最要紧的。不可能医院里有个重症病人，家里还闹哄哄的准备办喜事吧？乳腺癌是有机率治好的，你也别太担心，不然你一乱了分寸，你爸你妈会更着急。现在先治病要紧，你把本来要给我家的彩礼给你妈先治病吧，人好比什么都好。”

张家余可能原本以为我会无法接受这样一种现状，一个隐瞒了母亲有重病的家庭，一个重病复发的病人。这所有的一切，换了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会要闹一场。但是我不但没有闹，反而很冷静的告诉他，先把彩礼钱拿去给他妈治病。

张家余感激的看着我，说：“谢谢！”

他跟我说谢谢，是不是很生分？

可是生分点儿好，这样以后我离开他的时候，心里的愧疚能够少一点。

尽管他其实对我也并没有爱情，尽管他其实对我还有隐瞒与欺骗的成分。

可是我是一个不愿意亏负于人的人。

我一直认为，若是这辈子没有亏欠，下辈子便不会再遇到。这辈子所有的缘份，都只是因为上辈子的牵绊没有完。

张家余把脸埋在了我的手心里，我能感觉得到，他对我的这句谢谢，是真心的。

我静静的看着他的头顶，和弯下来的后背。

又想起来两年前就在这个咖啡馆，我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喝着咖啡，然后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戴着眼镜的男人，带着距离感向我走了过来：“你好，洛小羽是吗？我是张家余。”

这种距离感，快两年了，都没有从我的心里消散过。

哪怕像现在这样，我的手中捧着的是他的脸，他对于我来说，还是有那种疏离于我的世界之外的感觉。

我凄婉的笑了笑，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玻璃窗外。

窗外是热闹的大街，出来准备跨年的熙攘的人群，穿梭着多灯火的光亮之下走过去，就像是在放着古老的胶片电影一样，一帧帧的在我的眼前拉了过去。

屏幕上有各色各样的人，他们都在自己的世界里，走着自己的路，从我的眼前经过。

除了，川流的人群中，一个孤单而寂寞的身影，仿佛被时光静止了一般，站在街上看向了我。

我惊慌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了开来。

难道我出现幻觉了吗？

我在那个寂寞的身影里，看到了何诺航。

可是，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原本静止的影像已经不见了。

剩下的还是那些与我无关的，匆匆而过的陌生人。

原来，真的是个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