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只含笑道：“若是娘娘不肯赏脸，那这桌生辰宴，我只好独自享用了……”

烛光温馨，坐在桌案对面的少年公子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虽身着甲胄，此时却褪去了周身冰冷之气，眸中带笑看着她的模样，极尽温柔。

不得不承认，上官蕴生就一副好皮囊。

德妃娇俏的小脸微微泛红。

她发现，无论是言语还是举止，上官蕴总是越来越能够轻易撩动她心中的那根弦。

总是，让她有种紧张而又期待的感觉。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的翩翩贵公子，早在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已是极会讨女孩儿欢心，不论是京中显贵的家眷，还是府上的丫鬟仆妇，都爱极了他的察言观色和巧言善辩。

察觉到她细微的神情变化，上官蕴为她斟满面前的青瓷酒盏。

“此次回京，娘亲说我已是娶妻的年纪，也托人介绍了不少京中贵女，我原本想着，这辈子与谁不是白首一生……可与娘娘重逢后，却愈发觉得这便是缘分罢，即使娘娘几次三番的拒绝，我却还是不愿将就……”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他连饮下三杯酒，直直看着面前默不作声的娇美少女。

德妃知道他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她内心纠结一番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做个了断。

总不能一直与上官蕴纠缠不休。

她抬眼，迎上上官蕴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决绝：“上官公子，你我之间是绝无可能的，就算我们能跨越宫墙的鸿沟，你我的家族，也不会应允的，若有来世……”

上官蕴打断了她，“不要来世。”

被德妃再一次义正严词地拒绝，他已十分不耐。

虽然知道德妃出生于规矩严苛的高门，思想迂腐些，但他自诩对女人是极为了解的，德妃的种种行为，明明是于他有意。

可他没想到，这女人却心如磐石，无论他如何引诱劝说，就是不肯松口。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拿出早已备好的锦盒。

盒盖打开，里面呈着一支相思红豆发钗。

他语气落寞：“这是刚才在长乐街上买与你的，听说女孩儿们都喜欢脂粉首饰，也不知这发钗合不合你心意。”

盒中的发钗纯金打造，镶嵌着圆润的红宝石，在烛光映衬下熠熠生辉。

见德妃依旧默不作声，他苦涩一笑：“你该不会连这发钗都要拒绝罢？”

他神情悲戚，看着叫人心生恻隐，德妃不忍，便拿起那只发钗，四下环顾后，起身跪坐在船外的甲板上，对着水面模糊倒影，将那只发钗郑重簪进发间。

小船在水波间曳过，船舷被轻轻拍打，黝黑暗沉的水面洒落无数细碎星光，更显夜色空旷寂寥。

德妃望着水中倒映的依稀人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收男子所送的礼物。

她知道，发钗是定情之物，她本不该收下，可今夜是上官蕴生辰，她没有准备礼物不说，还对他说了那般叫人扫兴的话。

德妃微微攥紧衣裙。

只此一次，今夜之后，一别两宽。

她整理好表情，笑盈盈回过头，询问道：“如何？”

月光盈盈，灯火交辉下，跪坐在船头的少女容貌娇美，双眸温润，那只红豆发钗在她缀满珠翠的鬓间虽不出挑，却也极衬她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静。

上官蕴握着酒盏的手指微紧。

十几岁的女孩儿，犹如亭亭玉立的娇花般诱人采撷。

若非还有计划……

他仰头饮下酒水，压下眼底晦暗，缓步走出船舱。

他来到德妃身旁，温柔又深情：“自然是极好看的。”

听到他的夸赞，德妃微垂下头，内心却是满满的欢喜。

还记得曾经为了见一面心中暗恋的少年，本不喜欢交际饮宴的她，总是穿着最喜爱的衣裙，精心打扮后，随娘亲去赴京中的各种盛宴。

只为隔着觥筹交错的酒宴，在随行的家眷中，远远看他一眼。

少年温润如玉，风姿翩翩，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模样如皎月般惹眼，她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追随着他，却又不敢叫人发现。

一直以为只是自己的单恋。

在得到他亦有意的答案时，心中无疑是欢喜的。

哪怕明知今生无法相守，但她这份年少的爱恋，却是圆满的。

或许，会在心底记一辈子。

小船如一叶孤舟，漂浮在江面上，船角挂着的油灯摇摇晃晃，德妃侧过脸，看向远处的皇城，夜色下，只影影绰绰显出巍峨城墙。

纵然心中欢喜，可终究是要分别。

她轻声开口：“上官公子，时辰已晚，我该回宫了……”

上官蕴显然没料到气氛烘托正好的时候，德妃居然提出要走。

见他不语，德妃以为他不愿，遂迎上他的目光。

“今夜，我很开心……今后，愿上官公子觅得良人……”

她话未说完，就被上官蕴拉入怀中。

“跟我走。”

他附在德妃耳畔，声音霸道不容拒绝。

“我不要来世，只要今生，只要你愿意，我带你远走高飞。”

“我怎么忍心让你在深宫蹉跎一生，如今皇上遇刺，宫中大乱，无人顾睱，正是带你出宫的最好时机。”

他语气坚定，像是筹谋已久。

德妃的心忍不住颤动。

她知道，若是她答应了上官蕴，人生可能会变得截然不同。

但……

她良久不语，上官蕴心中有数，知道是自己这番话打动她了。

一边是在深宫里枯守着心中不爱且眼中无她的皇帝，一边是与她爱恋且对她温柔深情许下诺言的郎君远走高飞。

上官蕴相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德妃无法立即答应他，不过是因为刻在骨子里的三纲五常不允许她这么做。

与德妃接触以来，他更知道，她就如笼中娇雀，若是受惊，说不定就飞了，只有耐心与真诚才能打动她。

“我不要你立刻回答我，若你愿意，三日之后，派人通知我，我会做好万全准备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