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江枫瞧着右臂的绷带，满脸不高兴地噘着嘴。

“别不高兴啊。”路云默撞了撞他的左胳膊，“你这不没破相呢嘛。”

“我倒希望我破相呢。”尹江枫翻了白眼，“那我就不用接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任务。”

路云默：“……”

“陈炜还没开口呢。”尹江枫瞥了他一眼，“童玲可在会客室守了一天一夜了。你怎么还不把你手头的证据拿出来呢？”

“……”路云默抿了抿唇，“我想……算了。先把童晓晓救出来再说。走，跟我去审他！”

两人一同走进审讯室，陈炜阴沉着一张脸静坐着。

“陈炜？”路云默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搭在腿上，整个人修长挺拔，脸上冷峻，整个人的气质不像警察，倒像杀手。

陈炜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一言不发。

路云默长驱直入，开门见山：“入盟申请书是什么？”

陈炜猛地一抬头。

“制作一起连环杀人案是吧。”

陈炜又是一哆嗦，唇色有些发灰，双唇抿了抿，终究还是一句话没说。

“怎么，真打算扛上花子的罪名？那可真够你死上成千上万遍的了。”路云默说，“申请书的落款日期明显晚于第十三起花子案的发生时间。看来你是想借花子案来达成这个条件吧。”

“而能证明你是花子案凶手的方法，无疑就是凶手被抓住，警方正式宣布你是花子案凶手的时候了吧。所以你这起案件那么拙劣，显得漏洞百出。”

“而你甘愿这么冒险，肯定是对方给了你什么保障吧。”

“你为什么要加入那个组织？那个组织到底是什么集团？陈雨桐跟你什么关系？”他把那张全家福狠狠地甩在陈炜面前。

陈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告诉你，”路云默面色冰冷，“就冲陈雨桐身上背着的人命，迟早也会被捉拿归案。”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他把半个身子往前探去，“陈雨桐亲口说的，这你也应该听见了的，你不过是一颗弃子。你觉得，他们会为了一颗弃子而冒险吗？”

陈炜沉默许久，竟笑了起来。

“愚蠢。”他无比讥讽地吐出两个字。

尹江枫和路云默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有问题。

他们目前梳理出的东西，有纰漏。

“我就知道，不该这么早来审他。”路云默暗骂一声。

“路云默……”尹江枫低声提醒着他，“你注意点。”

“最后一个问题：童晓晓在哪？”路云默低声问道，“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用处，她顶多是你表演的道具，那么现在表演结束了，对你毫无作用的道具你交出来又何妨呢？”

“交出来？”陈炜冷哼，“表演完之后自是毁尸灭迹啊。”

路云默有些戏谑道：“这么说，你已经承认了你的表演？”

“……”陈炜又开始沉默了。

“毁尸灭迹……”路云默冷笑，“你觉得我会信？童晓晓要是对你没有用，那她的尸体早该出现在公众视线了。毕竟这样才符合花子案的特征，才能坐实了你是花子案真凶。”

“我越来越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自愿变成杀人犯！”

路云默站起身，摔门离开。

尹江枫连忙跟了过去。

“看来花子背后的那个人应该挺重要，要不然他们不会花那么大的代价去塑造一个虚假的真相。”路云默目光微沉。

“没错，陈炜的地位顶多和那个运动装大叔一样，可他们受到的待遇却截然不同。大叔不过是炮灰，陈炜却是一枚不错的棋子。搞不好很多事情，都是为了这颗棋子的出现做铺垫。”尹江枫摸了摸下巴，“肯定不是因为陈炜是陈雨桐的亲戚的原因……根据之前的调查，陈炜几乎和所有亲戚都断绝了联系。”

路云默突然想起那张全家福。

“尹江枫，你派几个人暗中走访一下陈炜的老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好。”

“还有，”路云默说，“你去追查撞死王东的那辆车。”

“是！”

路云默下楼买了听啤酒，就到天台去清醒清醒头脑。

他把所有的线索都梳理了一遍，心里又冒出一些疑问：为什么抓到的两个人都是新人？难道说这个组织正在广招人手？这个组织到底和“主教”是什么关系？对于陈炜而言，童晓晓有什么特殊作用，为何只抓不杀？

所谓的“主教”，是十二年前路云默进行卧底调查的一个庞大的贩毒集团的头目，他的亲信以不同花色的jqk为代号，j为骑士，负责护卫k和“主教”，是出色的杀手；q为皇后，是情报员，掌握着庞大的情报来源；k则负责管理内部事务，协助“主教”管理交易，同时与q共同掌管一些高级机密，同时k还是掌握着核心技术的科研人员，负责研制新型武器和毒品。而“主教”其人，则掌控着整个集团以及最高机密。

“主教”的棋盘上只有骑手（n）、士兵（p）、堡垒（r）三种棋子。n隶属于j，组成暗杀小分队或指令执行者；r隶属于k，负责设备的升级与维修，p隶属于q，负责据点的选址和收集情报。

路云默一度怀疑“主教”干这行之前是个赌鬼。

这个组织中，情报员q虽然实力不弱，可却是jqk中最弱的一环，而且并不需要外出执行任务，所以她们的武器就比较小巧便捷，一般都是特制的扑克牌。

可近战可远战，作战防身好帮手。

所以路云默见着那扑克牌才会心中一沉，毕竟这个集团在两年前那次斩龙行动中应该被剿灭了才对。

“路队？路队！”许凯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太好了，您在这儿！”

“怎么了那么着急？”

“尸检结果出来了，同时还在尸体口腔内发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枚白色的pawn。”

路云默瞳孔剧烈收缩成针芒。

pawn，国际象棋中的士兵。

这些小兵小卒，俗称炮灰。

而p在“主教”等级森严的集团机制中因为其工作性质而处于整个集团的最低端。因为要收集情报，所以各行各业的人几乎都有，甚至连街边的小混混和乞讨的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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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都有可能成为p。征集人员范围广，人数多，自然而然pawn这个等级就凸显不出什么重要性了。很多时候pawn都是被作为炮灰使用的。

也就是说，陈雨桐的姐姐被当成炮灰了么？

路云默脸上看不出阴晴。

那双眸子却愈发黑沉起来，阴沉的可怕。

“检测一下那颗棋子的成分。”

“检测过了，”小牧法医用镊子夹起那枚棋子，“就是普通的合成树脂。”

路云默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

“怎么这么紧张。”小牧法医看了他一眼，“难道这旗子……？”

“不，没什么，棋子没什么问题。无非是身份烙印罢了。”路云默摆摆手，看着验尸台上那张青白而又狰狞的面孔，“这姑娘被人当成炮灰了。对了，她的身份验出来没有？”

“验出来了。”小牧法医说，“死者名叫陈雨曦，32岁，是在逃罪犯陈雨桐的亲生姐姐。”

“果然。”

“还有，”小牧法医看了看那具尸体，“她们俩是双胞胎。”

路云默抿抿唇：“知道了，辛苦。”

小牧法医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西子夕，”路云默又开着黑色摩托，到那家酒吧去了，“手机。”

西子夕擦擦酒杯，又顺带给客人调了杯酒，然后才摸出手机递给他。

“我说，你为什么还愿意跟着我呢。”路云默接过西子夕递给他的烈焰——西子夕秘制酒品，小小地抿了一口，“明明我的线人全被调走了，你为什么执意留在这里呢。”

“我的命是你救的，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你为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已经够了。”

“不够。”西子夕摇了摇头，“你休想把我丢开，你还欠了我好几年的工资没结清呢。”

路云默：“……”

“还有去年的年终奖……”

路云默忍无可忍：“够了没有啊，你工资是国家给的又不是我给的！”

“可我的工资全都押在你那了！”

“你这是为队里资源装备的提供做出贡献！”

“滚滚滚，把钱还给我！”

“你现在开了家酒吧还他妈缺钱吗？”

“缺啊，我缺死了，我还有20年房贷和5年车贷呢！店租一年比一年高，客流量却没怎么见长……我实话告诉你吧路云默，我五行缺钱！”

我看你是五行缺德！路云默心里默默想道，“行了少废话，说正事。”

或许只有在昔日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面前，他才能卸下些许伪装吧。

“我就知道，你没事儿会来看我吗？”

路云默直接无视掉他说的这句话，“帮我查个人。我把资料带过来了。”

“干嘛还直接带过来多麻烦，发邮箱不就好了嘛。”

路云默沉默了一会才道，“……我的邮箱，只能发给内部人员，无法跟外界联系。”

西子夕微微一顿。

“这也忒过分。”西子夕愤愤地咂舌，“怎么，这都监视两年了……”

“两年怎么了，观察期有五年呢。”

“你好歹也是功臣啊，怎么也得封个一级英模啊！”西子夕蹙了蹙眉，“你倒别嫌我说得难听，你那几个死去的弟兄都追授英模了，你呢？你反倒被调职，监视，继续默默无闻地当个小支队长！”

路云默低声道：“没有支队长……副支队……”

“是吧，连支队长都没有，他们把你当什么了？”西子夕咬咬牙，“你他妈是不是傻？”

“我是唯一一个活着的。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死光了。我是那片炼狱中唯一的生灵。谁也没办法说清我是不是叛变了。即使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内鬼，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没有叛变。说不定我把证据销毁了呢？”

“这是什么浑话？”

“行行行，抛开他们这层顾虑不说，还有一个原因。”

西子夕心里往下沉了沉，“ptsd？”

“谁知道呢，反正市中心那家医院院长是这么说的，然后就……”他微微一抬眸，“你也这么觉得？”

西子夕叹了口气，“这个没办法，卧底本来就需要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更何况是你这种在刀刃上走了十年结果只有自己活着回来的生还者，需要承受更多的压力。患有ptsd不足为奇，而且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认为的。”

“正常人都觉得我有病。”路云默总结出一个要点。

“……”西子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过就你这没心没肺的样，我估计不大可能。”

路云默佯装要把酒水洒他脸上，结果被西子夕看穿，拿着酒杯的那只手被死死按住。

“你现在调职到这边来了，”西子夕说，“那只能说明贴身盯着你的人换了。知道是谁吗？”

路云默目光有些游移，“……知道。”

“别在这儿说废话了，赶紧给我去查！要不然老子砸了你这酒吧！”

“啧啧啧，剥削劳苦人民，你这完蛋玩意儿迟早遭天谴！”

“天谴？”路云默冷笑，“不好意思，这种东西老子从不放在眼里。”

西子夕目送着他嚣张地离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提着公文包走到西子夕面前：“他刚刚给了你什么？”

“无可奉告。”西子夕凉凉地说道，“没想到z市那边居然开始监视我了。”

“我们必须确保他没有像外界传递不利于国家的信息！”

“啧啧啧，说的真是冠冕堂皇。谁才是那只鬼，心里还没点数吗。”

那个男人只是阴阳怪气地一笑：“是啊，还没点数吗。少废话，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西子夕眯了眯眼，他现在只能赌这份资料只是一份普通的资料，跟内鬼扯不上半点关系，否则一旦暴露，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原本他应该把路云默带到偏僻一点的地方谈事，这次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也是为了把藏在人群中的老狐狸给诈出来。

不过……要看住我，你看得住吗？

西子夕冷冷一笑，那抹冷意竟和路云默有三分相似。

“看完了？”西子夕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把资料一把夺回。

“他要你查她干什么？”

“你们管得也太宽了吧，你们是z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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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c市的‘家务事’，你又何必插手呢。”

“跟路云默有关的就不只是c市的事！”

“怎么，想跟c市市局抢功劳，你用这种借口也太卑鄙了吧。何林，不要太过分。劝你不要行多余之事，否则……”

何林瞪了他一眼，“否则如何？我们可都是为了国家好！”

“啧啧啧。”西子夕一边咂舌一边摇了摇头，“您慢走。”

何林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西子夕知道，何林一走，肯定会有别的人来顶替他接着监视自己。

那么就趁这段时间，赶紧跟那个傻逼交代清楚，别让他天真地认为自己这里是安全的。

“小刘！”西子夕转身对一个女店员招招手，“过来帮我看下店，我出去一趟。”

“好嘞！”

“路队！”唐真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外边有人找……说是……说是你女朋友！”

路云默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我女朋友？

大爷我光棍了三十年哪来的女朋友！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到底是谁这么皮。

“子夕？”路云默满脸黑线地出现在会客室门口。

一个一身黑衣有些非主流的短发少女正坐在角落戳着屏幕。

“云默。”西子夕微微一笑，“我好看吗？”

“有屁快放。”路云默内心无语，同时把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见，“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西子夕收起手机，往周围扫了一下，“这里人多眼杂，找个借口出去外面避开眼线。”

“这位小姐，我们好像不认识吧？”路云默立刻戏精上线。

“怎么会不认识呢？”西子夕愣了一下才接上路云默的戏路，用伪音说道，“我们明明前天晚上才……”

“想清楚再说话。”路云默瞪了他一眼，“这里是c市市局，容不得你胡闹！”

“云默哥？”乔?恰好路过，懵逼地看着他们两个。

“乔?你来的好，如果有人找我记得帮我挡一下，我去处理点事情。”路云默面无表情地拽着西子夕走开了。

“怎么回事啊？”乔?有些莫名其妙，偏过头问身旁的唐真。

“那个女孩说她是路队女朋友，不过现在看来多半是个碰瓷的。”唐真一脸“我已经看透真相”的表情，“难得还有雌性生物愿意跟着路队。”

乔?：“……”

“你……”西子夕满脸心疼地夺回自己的化妆品，“你用我的化妆品就是为了把自己画成这个鬼样？”

路云默打量了一番镜子中被化妆化的相貌平平的自己：“怎么了，这不挺好的吗，说明我的化妆术出神入化，两年没用了还没生疏。顶着那么帅的一张脸出去太过招摇。那群老鼠贼精贼精了，戴着个口罩都能被迅速盯上。”

“……确实，口罩反而更显眼些。”西子夕收好自己的东西，“走吧，‘男朋友’？”

路云默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搀着西子夕的手。从背影看，两个人就像热恋中的情侣。

西子夕笑里藏刀：“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你‘女朋友’？老子看你单了三十年可怜可怜你让你在同事面前有点面子你居然？”

“保持人设。”路云默无视他那刀子一样的目光，“我像是能有女朋友的人吗？”

“嗯……就你这活修罗的样，确实不可能。”西子夕点点头。

“周围没人跟踪，我们最好一口气去远一点的地方。”路云默压低声音道。

“去a城？”

“……嗯。不过得打车去，我的车太显眼。”

“就是，你那车太拽了，开到大马路上想不引人瞩目都难。”西子夕有些酸溜溜地说，“那我叫车了。”

“别，坐公交。”路云默看见不远处一幢大厦的门口有一个便衣的身影。

“那边有。绕开。”

两人碰见监视他们的便衣就远远地绕开，原本半个小时就能到的车站硬生生走了一个半小时。

“我操了，真的是累死老子了。”西子夕拧开矿泉水瓶猛灌一口水，全然不顾站台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形象形象，你现在是女的。”路云默好心提醒着，同时接过西子夕手里那半瓶水毫不客气地全喝完了。

西子夕迅速站直身子，整了整衣衫，摆出一副高冷的模样，殊不知自己那糙汉形象已经深深地烙在路人的印象中挥之不去。

“往旁边退退……”西子夕拽着路云默避开人流，最后才勉强挤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满载而行，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公交车内的拥挤让路云默很不舒服，身体之间的接触碰撞更是让他整个人汗毛竖起，多年来不接触生人的习惯更是让他心里发毛。

西子夕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老毛病犯了吧？”

路云默脸色铁青地看了他一眼，难受地没有说话。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西子夕还是腾出一个稍稍宽敞点的地方让给了路云默。

两人的目光忽然一滞。

不远处一座高架桥上有列电车正在缓慢地侧翻！

“停车！！司机停车！！！”

“哎呀停什么车这不没到站呢吗……”

西子夕急了，也顾不上伪音，“再往前开一车人都得死！上面的电车翻了！”

车内的乘客不约而同地望窗外望去，所有人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煞白。

司机面如土色，这才迅速踩下刹车。好在为时不晚，但电车倒下来掀起的余波还是把整辆车往后推了十几米。

“你没事吧？”西子夕扶助有些晕头转向的路云默。

“没事没事……咳咳咳咳……”路云默在公交车旋转的时候被甩到车窗上，五脏六腑都狠狠地震了震。

“打120！”路云默目光微沉，“好好的电车怎么会翻？”

“可能是机车故障？”

“……我觉得不对。”

“又是直觉？”西子夕哂笑，“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这叫什么，狼王敏锐的嗅觉？”

“……”路云默没有搭理他，率先跳下车。

没那么简单。

因为，驾驶座上的人，没有穿着列车司机的制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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