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灯笼五色斑斓，木塔下是来往人声好不热闹，而这高塔之上，是习习凉风与轻浮的薄纱，这倒是难得的寂静，十玖坐在帐内，闭目养神之间却已经在脑海内机关运筹，一会儿的计划必是要万无一失，那总得细细演练一番。她细听微声，除了风中晃动的细碎银铃在发响，仿佛可以听到一人翻上木塔而来，脚步极轻，踩在木道上叭嗒作响，从声音的闷度依稀判断出是个男子，十玖想到这塔上确有一些祭祀用的金器，怕不是个小贼，但是半响却没听见瓶器撞击碰撞之声，倒是听到一人“咔吃咔吃”啃起贡品来，“喂！帘子那位！”十玖喊出声去，这个人不知道此处有人坐着吗，竟还如此嚣张“嗐！真真吓我一跳。”帘外那人声音俊俏，语气温和中没有一丝慌乱，感觉倒有故意为之的俏皮意味“外面可真是梁上君子中的人才，祭品金器都入不了您的法眼，怎滴，这些个果子怕不是有长生不老之效？”“哈哈哈，好一个犀利的小姑娘，还管我呢，怪了，这次选定的玉灯女竟不是个闷葫芦。”十玖看到投到纱布上的子，那人像是伸手就要来掀开神罩的帘子“喂！把你的爪子收收，偷窥玉灯女的面容为大不敬。”十玖有些恼怒。“好吧好吧，真是无趣，我走罢了。”那人定是走开了，十玖见纱布上没了影子，外面也没了声音，正待放下心去，那人却忽然从一旁一把掀开帘子，只听得神罩内银铃晃荡作响，万千红纱在风中飘飞而起，一下子迷了十玖的双目。

狂风至静，十玖和那人几乎贴面而视，索性戴着面纱，她的脸没有被看到。她定睛看去，却被一双眼睛迷住了：春潭青浅水，避世涩幽凉，面前那对浅青眸子如此纯澈，总该是属于一个沉稳寂静之人，然而此刻却是安在一个不识礼数之人的脸上。“多有得罪。”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就一步跨了进来，直接坐到了十玖的几案对面，此刻两个人只隔着一个矮矮的茶几，如此距离，若他再敢往前一步，十玖片刻就可夺他小命，“有趣。”“什么有趣？”这个人讲话断断续续，让十玖顿觉不爽，她本不想花费时间在与人纠缠，但也不想暴露自己“你有趣”“我？”“只道是张灯结彩，耳目喧嚣，来往人丁心怀虔诚，终日颂祷愿得福报，却不知拜得个……假神女。”这人讲话弯弯绕绕，文文邹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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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说啥，但是十玖一下子辨得那最后三个字，不觉一紧，这人莫不是在诈我。

“你不过是在胡言乱语罢了。”“小姑娘，我看你是紧张了。”，“也罢，就算我是假的，那你这个小贼也没什么光彩的。”“真是好生犀利。”“彼此彼此！”十玖抽出金器之一的短刀，直冲那人而去，那人轻功也毫不逊色，脚下直退几步没有被她击到，他一下子退出神罩，还顺手扯动红纱，往后一抛便阻了十玖的路，待她再一掀开红纱，那人无影无踪，往木塔下看去，下面只是来往的人群，不见那人。“在找我吗？”从背后传出的声音，吓了十玖一跳儿，她回过头去，却看到那人稳稳地坐在罩子内的座位上，“小姑娘脾气可真是不好，这就要动手了。”“你是什么人？”“你先保证不出手，我再和你好好聊天。”“行。”十玖坐到了他的对面，那人却聊起袖子开始整理起刚才弄乱的桌案来“我呢……其实是…事实上…只是一个…路人罢了。”他漫不经心地把那些金器摆好，断断续续地讲话吊着人的胃口，那句“路人”让十玖顿时有了怒气，她刚想拍案而起，“诶诶诶！别急别急，我可没骗你。”那人继续说道“你看这样好吧，你我互不干涉，就当这晚一如平常，无事发生，你看如何。”“最好如此，但我可不信你。”“我可不骗你”那人微微一笑，忽然掀开后方的帘子离去，刚跨出一只脚去，却忽然折返“我看你不像这儿的人，那可想转转这繁荣之都，玉灯佳节，机不可失嘛。”见十玖不语，那人尴尬一笑“也罢，若是改变主意，可到酒坊寻我，店名一个“缘”字，请你喝酒，就当是赔礼了。”然后翩然离去。

可算是走了，十玖揪着的心却迟迟没有落地，那人便是这横生的变数，让她心忧，希望那人别到处宣扬，不然今日之事又更棘手了，她端坐起来，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咣当咣当”过了许久，外面开始响起铜锣声，有人喊到“恭迎玉灯女。”十玖梳理好自己的仪容，稍后便掀开帘子，她一露面下面的欢呼声顿时响了起来“神女来了！她来了！”十玖左手端起甘糖块，右手拿着短刀，身上还挂着五色珠串，从人们搭起的高梯缓缓走下，当她走到地面，人们都聚在路的两旁，期待她带来的祝福，“诸事顺意，平平安安，灾祸退却，合家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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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玖一路走一路说着，她时不时地停下，用金刀的刀鞘轻点人们合掌的手指尖，而小孩子们则跑来跪拜，然后从木盒里拿取糖去，前后都有人给她开道，但还是行走缓慢。“祝福我们吧。”面对这些心存善念的人们，十玖微微点头赐予祝福，一边目光张望，路的尽头站着城主和她的侍女们，她们也都恭敬地合掌作礼，十玖轻念着咒文，一边绕着他们走一圈，她缓慢地走着，然后在她选中的侍女前停下脚步，她轻轻握住侍女的手，这便到了仪式的最后一步，由神女选中的侍女带其去庙宇，敬上燃香，这个盛大的仪式就落幕了。

亮堂的大厅内唯有十玖和那个侍女两个人，十玖点燃最后一只香，示意她带自己去更衣，那侍女恭敬地给她引路，却没发觉她越走越近，一个冷冷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叁杜，好久不见”侍女忽然慌张起来，迈起步子往门口奔去，她记得门外不远处站着侍卫，定会救她，她的手已经快要摸到门，就差一步之时，一个手臂却环住她的腰，然后剧痛之感从心口散漫开来，她愣生生摔倒在地，艰难地匍匐起来想要朝门缝外呼喊，一只手却在她面前将门关上了，她感到剧痛，缓缓低头看去，鲜血从胸口汩汩而出，浸染了她的衣裙，她颤抖地抬头看去，刚才温和的玉灯女此刻却化为冷漠的杀手，手提利刃站在她的面前“你是谁！”她嘶吼着，神女没有回答，她的一只脚踏到了血里，像是因为听到水声微微停顿，但随即便不以为然地继续走来，叁杜无力地靠着门背“呕……你…为什么…”她口内涌出鲜血，“没有人可以逃离…你知道，就像…鱼离开了水…就会死…你说的”神女淡淡地说道，叁杜渐渐瘫软在地上，她的思维开始有些混沌，但是神女的话如此熟悉，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只伸出一只手去“……是…你吗…小十玖…”这最后一句话耗完她所有生气，随即她便垂下手臂，眼神涣散而去。神女一直站着，她的利刃早已掉落在地，就这样站了许久，才缓缓蹲下，她捧起叁杜的脑袋，手像有些颤抖，嘴角开开合合欲言又止，最终取下自己的面纱盖在她的脸上。

一场莫名大火在大殿内燃烧了起来，城主手忙脚乱地带众部扑灭之后，满屋的灰烬之中不见了神女和侍女，但索性殿内金器一件没丢，只言是万琼渊一怪事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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