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阁、千金阁。

女子貌美值千金，客人入阁掷千金。

南念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但是这“千金阁”的名头，她还是略有耳闻的。

“你说的可是元都城的千金阁？”雪儿微微蹙眉，忍不住插话问道。

“正是。”徐蓉点头，随即继续说道，“其实我的名字根本就不叫徐蓉，我不过是占了她的身份，想要入府寻她罢了。”

南念这才明白，为何早前她说自己叫“徐蓉”的时候，一脸的表情是那么的心虚。

“其实，我原本没有名字，别人都喊我小乞丐。”她自嘲的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就也是八岁那年，发生了那件事情后，我被千金阁的阁主救了回去，她给了我一个名字，初蕊。她说那是初生花蕊的意思，我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我第一次杀人，我才知道，我是个花妖。”

“我听说，入千金阁者必当一掷千金，可寻欢作乐，亦可杀人越货，那你？”

雪儿倒是对这个千金阁很是了解。

“若只是伺候客人、完成任务，也就罢了。”

初蕊，也就是徐蓉。

她的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心酸和无奈。

“别的妖都有资格，都有权利去拒绝，甚至挑选自己的客人。唯独我，我没有那个资格，所以那些个难搞的、变态的都被安排给了我。”她说着，将自己的衣领解开，露出后背，“来千金阁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憎恶妖的，所以...”

她那后背皆是疤痕，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旧的还没愈合，就又填新伤。

无法想象，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是如何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中生存下来的。

“不过好在，我现在已经脱离那个地方。”初蕊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她没有说她是怎么脱离千金阁的，但是南念的心中却是产生了一丝的怀疑。

千金阁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凭初蕊，是不可能轻易离开的，除非有人在背后帮她。

至于那人是谁。

她怀疑就在徐府之中。

不过，南念并没有急于知道答案，她相信就算她问了，初蕊也不会说。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你娘在鼓堰城的呢？”

“若是有心想找的话，其实也不难。”初蕊低垂眼眸，陷入了回忆，“其实，我该感谢阁主的，因为是她，我才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因为她的帮助，我才知道了她身处何方。”

花妖的故乡名为花都。

从花都出来的花妖都是记录在案的。

而她为了求阁主帮忙拿到花妖录，差点将命赔上。

也就是那一次，她遇到了她的救赎，那个小道士。

只不过...

初蕊想起了那张脸，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嘴角苦涩蔓延。

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吧？

“我呀，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苦命的人。”初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般。

遇见他或许用光了她全部的运气吧，所以才会...

“我其实来找她，目的很简单。我只想见一见，我的娘亲长什么样，我只想让她抱一抱我，我只想听她说声，娘很想你。可是...”她仰起头，努力不想再让眼泪掉落，“我看着她们母慈女孝，看着她们幸福快乐，我这心里很不舒服，我很想破坏眼前的一切。”

她承认，她是嫉妒徐婉清的。

凭什么她可以霸占着她的身份，霸占着她的娘亲和爹爹？

凭什么她可以锦衣玉食？

凭什么她可以高高在上？

她恨，她想毁了她的一切。

“所以，你就杀了她？”南念终于是问到了点子上。

“我...”她下意识的要否认，不过很快便又意识到了什么，“我杀了她怎么了？她该死啊。”

“怎么你们妖杀人，都觉得别人该死呢？”雪儿面露厌恶之色，“依看我，最该死的是你们妖才对。”

“我是妖，我就该死吗？”初蕊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回怼道，“她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现在是你杀了她，不是她杀了你，你倒理直气壮了。”雪儿也是一个牙尖嘴利的。

明明刚才对于初蕊的遭遇还有些同情呢，这会倒是毫不客气的剑拔弩张了起来。

说白了，就因为对方是妖，所以她做不到感同身受，相对的同情也就变得廉价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觉得就是我的错？”

“就凭她死了，你还活着。”她说的理直气壮。

而这种受害者理论，听得初蕊一阵想笑，“可你不知道的是，她让下人把我打的半死。我如果不是妖的话，现在早已被野狗分食，成了乱葬岗上一具无名尸体了。”

雪儿哑然，却也并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那...那你也不能...”

“我不能报仇是吗？”初蕊冷冷的一笑，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报仇？难道是等我死了以后，坐实了她杀人罪名，我才能报仇吗？”

“我...”

“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一个妖，我就该死。她是一个人，她就不该死，是吗？”初蕊的情绪有些激动，“为什么你们人就那么仇视我们妖呢？我们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为什么就是不能公平对待？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你们人也有好人和坏人之分，难道我们妖没有吗？我承认恶妖为祸一方该死，可是为何你们连善良的妖都容不下呢？”

她也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她也想跟自己爱的人天长地久。

若非这个世道不公，她也不至于让自己活成现在这般模样。

“你...”雪儿想反驳，可是面对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她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是啊，为何不能公平对待呢？

不管是妖还是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不是吗？

“对不起。”意识到问题所在，雪儿也没有继续逃避。

深深的一鞠躬，她态度诚恳的道着歉。

而南念，从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着两人的对话，直到最后，她才淡淡的说了一句。

“所以，人真的是你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