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除却沉闷的呼吸声,漆黑洞穴中还传来重物顿地的声响。
嗅到飘来的人肉香气,洞穴中酣睡的熊罴睁开双眼,摇摇摆摆地向外爬去。
粗壮有力的巨掌率先落到阳光之下,随后便是棕黑色的熊身。
这头熊罴虽然化妖,灵性远非寻常野兽可比,但它终究惯于以兽类的方式生存。
是以其身上远远透着一股熏人气味,并不洁净。
看着眼前四肢着地、体长两丈有余的巨物,窦坚成瞬间清醒了不少。
这熊罴肚皮肥厚、膀大腰圆,熊掌异常宽大,浑身肌肉似精钢浇筑,体表残存与野兽厮杀留下的疤痕。
好不容易感到突破的契机,可不能就这样退缩了啊
窦坚成咬牙抽刀,朝着黑熊狞笑起来。
这笑容属实不是为了震慑壮硕如小山的化妖熊罴,仅是为了壮壮胆气而已。
瞧着小人拔出反光晃眼的铁片,熊罴微微偏了偏头,不知道小东西在搞什么玩意儿。
嗖,强健有力的后肢猛然使力,巨熊便扑出七八丈远,骤来的阴影眨眼间覆盖窦坚成全身。
远望去,好似肉球压顶,直要将身下渺小纤瘦者碾成碎肉。
哗,血气在体内狂啸着涌过,叫窦坚成大脑有些发晕。
这样极限的感受,多少年没有过了?
熊罴压顶之际,他还有闲暇心思闪过其他念头。
此时外界一片模糊,时间都好似放缓了脚步。
他眼中清晰的,唯有眼前妖熊——气流下飘动的毛发、肚皮弹抖的脂肪、泛黄的獠牙根部、以及...凶厉到极处的目光!
窦坚成双手持握刀柄,矮身放低中心,十分冷静地等待熊罴下落。
画面一点点跳动,熊罴身影在他眼中闪烁——
近了!
熊身下的武人翻滚着斩出轻盈灵动的一刀,雪白刀光好似毒蛇噬咬,在熊罴后腿一触即收。
最后的一瞬,窦坚成成功滚出熊妖覆压的地界。
这还未完,将将起身的他看也未看四面环境,就朝着先前琢磨好的路径又一个跃身。
一跃就跃到了一株两人合抱的高树之后。
吼,熊罴吼声中夹杂一丝痛楚。
四肢落地的它灵活变向再次扑杀,将挡在身前粗壮树干都撞得歪斜——高树一侧发达的根系带着土块破开地表,坚强地维系着不倒。
有此一阻,窦坚成又与熊罴拉开一定距离。
狂暴大力的妖物他可不敢力敌,能做的只是不断与其周旋。
到现在,孟冉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窦坚成体内血气生化出虚幻战旗,旗杆扎根在肉身中,形制近似于陈国军旗的血红幡面在劲风吹拂下飘起一半。
每每他大着胆子在熊罴身上割一刀,抑或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次拍击,吹拂在幡面上的大风便好似得了莫名助力,坚挺地将战旗吹高一些。
连绵不绝的试探、交战带来了一波波好似浪潮起伏的狂风。
该不会,旗面完全展开之时便是窦坚成突破的时机吧?
好整以暇遮蔽化妖熊罴对旁观三人的感知,孟冉借着窦坚成体内血气的微妙变化配合已得的秘术文字正不断解析学习。
别看窦坚成忙,他这个看似负手观战的道人也没闲着。
若没有我在身侧,小窦这等走钢丝的行为还是莽撞了呀!
休看化而为妖的熊罴暂时没捉到窦坚成的尾巴,就以为他场面占优。
事实上妖熊体力绵长、皮糙肉厚,根本不在乎与他对耗。
而窦坚成每割上妖熊一刀都要谋算无数,精力消耗巨大。
此刻的他已然汗如浆涌,浸湿身上衣裳。
那头窦坚成紧张的一批,周泽却是兴奋极了,脸颊通红。
他哪里见过这般搏杀场景,一时间恨不得代入其中,也可一展身手。
虽然不似道人那般潇洒奇异,但习练这等搏杀秘术更显男儿气概,好像也不错呀!
周泽一时间心潮澎湃,畅想着自己淬血之后的光景。
施术隔绝声音外传,孟冉不禁感慨一句:“你窦叔能坚持到现在,殊为不易!”
要说他确实不愧为前世子亲卫,冷静大胆的心志、娴熟的搏杀技艺都是窦坚成不菲的资本。
看着他耍弄熊罴似乎轻巧,换一个人同样拥有境界实力,敢这样在刀剑上跳舞,此时多半已经被拍成肉饼了。
肉身、气血是硬实力,临场的胆魄与技艺发挥又是另一回事。
一掌宽的砖石小路,若是离地不过一尺,随便找个人,莫说在上面站着走,跑着都敢!
要是同样宽的小路,离地有五丈高,别说是跑,站在那都心有戚戚,身子发软。
不考虑高处风大,外界的环境对你行走似乎干涉不大,但就是心态一变,原本的坦途便险峻起来。
以强凌弱诸如心态、技艺高明程度、对环境的充分利用等等因素似乎都无足轻重。
倘若面对力量相仿乃至更强者,这些又无比重要。
周泽本就极想与人讨论叔叔与巨熊相搏的表现,只是顾忌引来如此蛮横巨兽的注意。
见贾先生随意言语,他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先生,这头熊被砍了数刀,而我窦叔毫发无伤,不是磨也能磨死吗?怎么说窦叔是苦苦坚持呢?”
听了周泽见解,孟冉不由失笑。
“窦兄弟砍出的第一刀斩在巨熊跟腱处。”
“他本想自薄弱处入手,限制此兽行动,没想到这一下只是破皮,血都没留几滴。甚至到现今,伤口几乎愈合。”
他再遥遥指出熊罴身上几处刀伤。
“坚成避开熊妖脂肪肥硕的地方,希冀找到弱点,只不过寥寥数次的机会都无斩获。”
“唯一可能弱点——熊罴的后门,还被保护的很好。”
“窦兄弟没有长枪在手,真敢上去捅,熊罴或许小伤,他必身死。”
“再有,熊罴化妖,体力与寻常兽类不同,极为悠久绵长,现在的程度连热身都算不上啊!”
“何况,许是模糊察觉到周围似有异常,这头狡兽一直有保留。成妖萌发出的天赋异力...它没有使出。”
整体点评几句,孟冉给出总结。
“如果我等不再,精力消耗到这种程度,窦兄弟怕是连逃命的机会也彻底丧失了。”
眼见周泽有几分失落,他又改口:“当然,若无我等,以坚成兄弟的心情也不会置自身与险地。甫一撞上就及时避开,熊罴也拿它不得。”
恰此时,窦坚成破开瓶颈,血色战旗迎风飘扬。
趁破境之势,他手中刀势陡然上扬,携暴涨血光削下熊罴一小块带毛皮肉。
皮肉离体、刺骨之痛,都叫原本装作怒气勃发的妖熊心底真正生出几分暴虐。
它张嘴欲啃,血盆大口忽而变作正常二三倍,宛如蟒蛇张口一般夸张,看去都畸形奇特。
不仅是大,随着妖熊巨口的变化还有一抹震慑人心的威势倾轧而来,令人躲闪的动作都不免僵硬一瞬。
瞅着窦坚成刚要乐极生悲被咬成两截,变数突生。
熊罴张口的同时,孟冉伸手自头上拔下发簪,信手丢出。
发簪脱手,化作清湛匹练电闪而出。
湛湛剑光一个绕转,须臾间又回到它原本该待的位置。
喷涌而出的腥臭血液浇灌窦坚成全身,随着头颅抛飞,熊罴健硕庞大的身躯无力委顿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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