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三个人…不,准确得说是黄杉秋的主张,他们找了一家装潢古朴的拉面馆,点了三碗面和几碟小菜作为一顿简单的中午饭,本来黄杉秋是这么打算的,说自己飞回来一趟看看朋友也不容易,让曦亭给个面子,让自己来买单。可曦亭也够硬气,愣是不准黄杉秋花钱请客,说是不喜欢欠别人的,就义正言辞地把账给付了。
“瓜娃子,你不喜欢,以为我就喜欢吗……”
一顿开心的午餐就这样完成了,虽然过程有些搞怪,不过好在,坐专车到达目的地的这一段时间里,还算比较顺利的,一来是因为黄杉秋特定的专车,就有他们三个人,二来是两个人把浮月夹在了中间最安全的位置,这才得以平复。
“为什么要坐这种破东西,用飞来的不是更快吗。”
曦亭将手背上的落叶掸落,声音里透着些许不耐烦。
“仔仔啊,不是阿爸我说你,这是白天啊,你就不想想万一镜头曝光了怎么办啊?咱三个,不两个,噢一个还抱着人在天上灰来灰去,你说这让现代人怎么想?”
黄杉秋表情生动的劝说着,一手握住忘凝在另一只手上拍出清脆的声响。
“行了狐狸,叫谁仔儿呢,你也就大我两百岁而已。呵,不过想来也是,这人的世界,就是麻烦。”
“嗯…小曦,我有点晕…可能现代的轿子坐不惯,你们聊我先坐会……”
听浮月这么一说,二人才晃过神来,浮月这可是第一次坐车,会晕车是在所难免的,虽说黄杉秋也想到了这点,甚至也备好了晕车药,可一路上浮月并没有任何难受的迹象,也就没有多问,而曦亭也是,一路下来,一直在问浮月有没有不舒服,刚下来的时候还揽着哥哥的肩,给人慢慢扶出来的呢。
只是没想到,他在硬撑着罢了。
“浮月,来,喝点水。”
曦亭拧开一瓶水,轻轻喂着他喝下去,黄杉秋也递过来了晕车药,两个人看着浮月皱着眉头吃了下去,过了一小会,那人苍白柔弱的面庞才恢复了些许血色。
“浮月,好些了吗?”曦亭用手捋着浮月的后背,一脸的担忧。
“哈…好多了,果然,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坐不了轿子,只能搭步辇呢……”浮月自嘲似的笑了笑,舒缓了神色,补充道:
“对不起,小曦,杉秋,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而且我不是说了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藏着掖着,更不要硬撑。”
“哥哥这不是…呼,怕扫了你们的兴嘛,放心啦,我没事~”
“可不是嘛,哥哥,你真是吓坏我们了,下次我一定找个敞篷车,给你好好透气!”
黄杉秋一边开着玩笑,一边用忘凝给浮月扇风,完全没意思纠正“轿子”这个名词,曦亭也是没有多说什么,握着浮月的手力度又提重了几分,只得从那黑曜石般的眸子里读出温暖的情绪。
“浮月,不准有下一次了。”
“好好,保证,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啦~”
休息完后,趁着当天活动,票价有所降低,不过钱对那两个人来说不是问题,检票口一过,就是彻彻底底享受的时候了。
“水族馆区,动物园区,服务用餐区,娱乐区…要得~够我们嗨到晚上了。哎,一会咱们就进水族馆了,想看啥千万别憋着啊~”
黄杉秋眯着眼乐着,叼着一根棒棒糖,又塞给浮月一根,最后一根本来是冲着曦亭给的,不料无果,又给揣了回来。
“小曦,这里好热闹啊。”
浮月把棒棒糖放进嘴里,转向曦亭一脸喜悦难加掩饰。
“嗯,是太吵了点,但不算什么。”
“小曦,其实不瞒你说,看着这么多人,哥哥好像又回想起咱们以前举行的天诚游了呢,那时神坛下面也是这么热闹…好怀念呢……”
“……是啊,确实,令人怀念……”
曦亭懂得浮月的意思,他哥哥只是回忆着美好的过去,并没有深究之意,当然那也是他自己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千年之前,这个人身着雪色华服端坐于神坛,礼毕之后翩然起舞的模样,眨眼之间就在眼前。基于那些远久的后来发生的事,兄弟二人也算许久没有共忆或言论。
曦亭明面上露着浅浅的笑,却在浮月看不见的阴影下,攥紧了掌心。
如果不是人类的话……
对,人类。
“好多鱼啊!”
浮月双手轻轻附在玻璃上,灵动的眼睛闪着光。
“小曦,好漂亮啊,你知道这些是什么鱼吗?”
“一些来自热带地区的鱼,哦,就是他们的原生地气温跟咱们这里相比较高,所以水温也偏高,太凉的水活不了的。”
浮月点着头回应,目光仍离不开五光十色的水族箱,好像非把它整个看的透彻才罢休。
“哎,小曦你看那边那几条,是不是有点像你啊?”
闻言,黄杉秋和曦亭两人同向一处望去,只见另外一个独立的水族箱里毅然舞动着几条纯黑色的大鱼,鱼鳞排列紧密,鳍尾飘然有力,在水中游曳的样子十分威武庄严。
“噗~是挺像的~”
曦亭瞅了发声者一眼,没有说什么。
“要是咱家也能养就好了,可惜我们家里没有盛放的器皿来着。”
“你喜欢鱼吗?”
不经意间浮月随便发的牢骚勾起了曦亭的兴趣,当然只要是与浮月有关的事他都感兴趣。
“喜欢啊,这么可爱的生灵任谁不喜欢?”
一听这话曦亭乐了,双手一抱,扬了扬下巴。
“你喜欢的话,回去我就找人弄一个回家,这的鱼随便挑,顺带再买个小的,把之前那几条你钓上来的也一起养着。”
“真的……?不过拿别人家的鱼不好吧?”
“没事,我会付钱的,买了就不叫偷了。”
黄杉秋默默地吸了口饮料,听着这兄弟俩有毒的对话,不知该愁还是该笑。但总的说,目的是达到了。
“杉秋,小曦,那里是做什么的?”
“是专门喂海豹的地方哟,想去试一下吗?”
“小曦,这个是龟吗?怎么跟山里的不一样?”
“确切的说,是海龟,它们是生活在海里的。”
“我能过去看看吗?”
“没问题~哥哥你去吧,曦仔我带着呢。”
“浮月,去吧。”
[………………]
假日的水族馆,人们总会抱着放松身心的本意来这里游玩,喂喂海洋生物,一起吃个饭,拍个照,借此珍惜这些闲暇的时光,毕竟人生命短暂,只有百年,快乐的时光又是何等珍贵。
只不过对曾经的兄弟二人来说,时光多的是,闲暇的日子也绝不少,但唯独没有快乐。
一同分享的快乐。
“咔嚓~”
曦亭端详了一下刚拍的照片,这里光线不足,画面有点暗,但还算清晰,相片上,那个人轻摸着水族箱玻璃,与一头漂亮的白鲸对视,同样干净的颜色,纯粹的眼睛,微垂的眼帘投下一小片阴影,倒有些虚幻。
“嘿~拍的真好啊,不学摄影可惜了~啊,真奇怪呢,明明你从来都不用手机拍照的!”
突然靠过来的黄杉秋并没有引起曦亭的不适,当然曦亭也没有在意他加重“从来”两个字的读音,相反,有些意外的老实。
“嗯。”
“哇,曦仔你笑了耶,来来,给你拍一张…”
“起开。”
“喂~哥哥,曦仔说要你给他拍照!你拍不拍啊?”
“什么?好啊!当然拍!”
浮月嗖的一下离开了玻璃跑了过来,虽然不知道拍照是什么意思,但既是曦亭要求自己做的,浮月便绝对赞同。
曦亭眉一皱,眼一瞪,秒地黄杉秋直接过去给浮月递手机,也是很无语。
“哎,对就是这里,调清晰度,按这里拍照~”
“小曦,我要拍喽!你往这边点,笑一笑嘛~”
[两个…算了……]
曦亭一只手肘拄着玻璃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叉着腰,不知该往哪放,原本说不上什么感觉的感觉在看到浮月的笑容后有了质的变化,好像冰糖在苦咖啡中一点一丝地融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笑了出来。
过后三人出了水族馆区,进了动物园区,总算是见了白天的太阳。曦亭握着从黄杉秋那抢下来的手机——这两个人趁着他笑的时候不知道拍了多少张照片,还有多元化视角,张张清晰度爆棚,画面里的曦亭在他本人看起来都很陌生,是他,但也不像他,那是他自己都没有体会过的温柔。
本来想要挟黄杉秋删掉的,但毕竟是浮月拍的,姑且就留着了。
“小,小曦,你…在生气吗?”
“没,我没在生气,为什么这么问。”
“喔…是这样的,你一直在叹长气,还一脸黑气,所以……呃。”
“……我没生气,我的错。”
再三强调自己没生气后,还是被黄杉秋一个死死的熊抱给点着了。走了也有一段距离了,渐渐能看到关动物的围栏或笼子,话题也就多了。
“啊,是黑豹呢~不得不说,这线条就是优美啊~”
“嗯,还可以。”
“嗯,看上去有点凶啊…跟猎豹就是不一样呢。”
偌大的豹园里走动着几头矫健的黑豹,四肢粗壮有力,若是拍到人身上,估计得完。
“哎?小曦,我怎么觉得,有头黑豹一直在看这边啊?”
这话说得不错,其实曦亭早已察觉,是有一头别样的公豹一直望向这里,倒不是动物好奇旅客的目光,而更像是一个智慧生物打量的目光。
“…………。”
“是怪了点,不过哥哥放心,他咬不到我们~”
“嗯,我知道,杉秋,但总感觉,他想说什么的样子……”
浮月眯了眯眼睛,用手挡住太阳,上半身探了出去,望向更远处……
“嗙锵!!!”
这声巨响来的猝不及防,曦亭没料到,黄杉秋更没料到。原本那人站着的位置已然空了出来,而浮月本人,因为围栏的断裂而向下跌落。
也就在这时,已有几头豹子冲了过来,包括方才那头。
“…浮月!!!”
当真千钧一发,曦亭也被吓了一跳,好在是离浮月最近的,伸手一抓便抓到了浮月的后衣领,轻轻松松地吊着一个大活人。方才也因为围栏的断裂,人群发出恐慌的尖叫,纷纷散开,不敢上前,只有黄杉秋,曦亭二人不为所动,处变不惊。
“…浮月,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啊…好,小曦……”
也许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了,浮月说话有些生硬,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就在曦亭握住他的手准备拉人的时候,原先那头豹子再一次窜了过来。
浮月本是看着曦亭的,但窜过来的豹子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所以没看见曦亭此刻的眼神。
血红如斯,血雾弥散,竖瞳尖锐。
“滚……!!”
这个字亦如野兽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吼,低沉而杀心四起。也就是在这一刻,曦亭不经意地释放了自己的部分妖气,冰冷,霸虐,狠戾……碾压着感知性比人强的畜生们。
终于,它停住了脚,猫低了身体瑟瑟发抖,臣服于绝对的强者。
“小曦…?”
“已经没事了,来,快上来!”
浮月应了一声,却没有显现出害怕,只是有些愕然。他的目光一直未离那头黑豹,似是在思考。
终于,浮月上来之后,救援人员也赶到了现场,好在曦亭臂力惊人,和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特殊原因,因而救下了浮月,没有伤亡。
“哎呦,俚看看俚们!安全措施怎么做哒!?这么不结实!!这幸好是遇上我们啦!要是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咧!”
这种状况就连黄杉秋都有点“急”了,一个劲的教训着管理人员,倒是符合现状的反应,因为曦亭和黄杉秋执意不想惹麻烦,便准许园方不必报警,也愿意为他们守住风口不向外透露,毕竟对曦亭来说,人没事就是万全。
“哎呀行了,你们想赔偿就现在吧!把我们剩下行程的钱也出了,这事我们就不追究了,可一定小心设施啊,别再犯蠢了!”
黄杉秋有些烦闷地收拾完烂摊子,回来找他们二人。曦亭给浮月披上了他的黑色外套,阳光映的他的黑眸熠熠生辉,却又深邃无比。
“你说真的?”
“嗯,那头黑豹,它不是想伤害我,而是有话想对我说……”
浮月低着头思索,裹紧了衣服,声音异常的冷静。
“它,好像让我小心一个人…但还没说完,就被小曦你吓地不敢动了。”
如果说,浮月从小一事无成,那是完全不对的,虽然拥有半仙之力,但因同时属于净体体质,资质欠佳禁忌兵刃以致于妖力全无,可他却懂得鸟兽飞禽之语,也就是玲珑耳目,天生便懂得与万物沟通,还能听到一些常人听不到的奇妙声响,也算家族里小有成就的。
被这么一说,曦亭也冷静了下来,却不得不再次提高警惕。
“…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它没说清楚,我觉得是因为我天生半仙之体所以引得这些有灵性的走兽同情,所以它才特意叮咛,真是可惜了它这番好心……”
“如此说来……”
黄杉秋听着二人的对话,摸了摸下巴。
“这个‘人’也绝不是普通人,不,可能与我们一样,连人都不是。”
话已至此,曦亭当然早就知道了这层意思,这意味着这里可能还有强大到足以幻化人形且隐藏气息的妖类出没,倘若没有敌意便好,若是有,傻子都知道他会冲着谁来。
毕竟半仙之体的妖,在古时候就被各路货色觊觎很久了。
“我不知道它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是我可以感受到,它很悲凉,很孤独…它与同类们格格不入,是异端……因为他有灵性,是修行过的妖,被囚禁在这里……”
浮月喃喃自语,终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呼……可是它为什么要提醒你小心呢?咱们和它完全不认识啊!就算你的体质特异,也没必要这么殷勤吧?”
一开始曦亭也是好奇这一点,陌生人之间为何刻意提醒有危险,而且还是个没有确切轮廓的危险人物,那黑豹为何做到如此地步,若不是曦亭自己还握着点人类的分寸,恐怕那头畜生早就已经被他的羽刃杀死了。
“也许,是那个人的手下也说不定……”
回想着那头黑豹的气息,曦亭想起一些旧事,眉宇也随之压低。
“谁的手下?”
“没,谁的都不是。我只是在想,它所说的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听到这里,黄杉秋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笑了出来。
“也是啊~”
在这座都市,或是说,这片土地上,在现代,还有哪只妖怪敌得过羽龙一族的正统后裔,拥有两千三百多年修为的业界杀手,羽山曦亭呢,又有谁涉深这个领域后,又不知道他姓名的呢。
“他胆子够大的话……就尽管来好了。”
曦亭活动了一下手腕,咔咔作响的声音听的人发毛。
“嗯,这样最好!果然曦仔还是酷酷的比较正常!”
黄杉秋揉了揉头发,重新掏出了手册,开始圈圈画画。
“咱们的行程给他们整的乱七八糟的,有些地方甚至都去不了了。不过过会有个大花园挺有名,这个可以去看看!”
曦亭点了点头应了一下,倒是浮月,没有任何反应,与之前的兴奋截然相反,们在一旁默不作声。
“浮月,转过来看着我。”
熟悉的弟弟的声音成功引起了失魂者的注意,白丝下清澈的紫眸显得那般不安,在对上曦亭黑色的瞳仁时,这情绪便便无所遁形。
“你跟它不一样。”
浮月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你们绝对不一样,至少你现在,是自由的,不是吗。”
曦亭附上了浮月的手背,那里分明有着轻微的颤抖。而他只是施以温暖,将这份不安于恐惧抚平去除。
“谢谢你,曦亭。”
浮月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当初,能活下来他们两个人,而不是单独的哪一个,真的是太好了。
现在也是,有曦亭陪在身边,感觉自己还有个家,还有个念想,还能体会温情,还有可以依靠的亲人。
如果自己当初有能力,兴许也不会允许自己就像这些花一样肆意凋落了。
室外的一些花已经落了,室内的花开得正欢。
就好像自己一样,没了别人的保护,便活不下来。
浮月四处打量了一下,现在虽说看不到花色满园的奇景,但这时候的花园还算富裕,自然逊色不到哪里去。井然有序的花园布局,典雅端庄的陈设器具,证明了园林和它创造者的良好修养。
望着浮月那纤瘦的背影,曦亭能做到的,只是多给哥哥留一些空间,去休整,去删除那些困难的东西。
“你不去陪你哥哥吗?”
“不了,他需要自己一个人呆一会,我在这看着他就行了,放心,一千多年的孤独他都忍过来了,这又算什么呢。”
曦亭知道自己的哥哥有多脆弱,也知道,他有多坚强,那是连他自己都做不到的。
浮月的指尖托着一朵早已干枯的黏在枝头芍药,却没有将它扯下,而是怜惜地摸着它早已死去的花瓣,仿佛它从未死去过一般。
“真可怜啊,开放的时候一定很美吧……”
“那是自然,白色芍药,是很纯洁的花。”
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浮月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驻足在自己身后,这人身姿笔挺,看着可能比曦亭还要高,一身干净的白衣兼利索的短发,冷清淡漠的脸上,一双碧绿蓝色的眼睛向这边看来。
“不过这也没办法,自然的规律,任谁也改变不了,更别说是生灵的天性了。”
那人上前一步,垂了眼帘,拿着园艺剪刀,卡擦一下,将过长的枝丫剪掉。
“请问您是……?”
“一上来没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
那人脱掉了园林手套,原本相对漠然的脸上有一个称得上笑容的表情。
“我叫狄冉,是这座花园林的设计师,偶尔帮忙管理一下这里的绿化植物,幸会。”
“啊,狄先生,幸会,在下浮月,复姓羽山,很高兴认识您…”
浮月上前握住了那人的手,只觉得这手有些冰冷,应是个体寒的人。
“羽山…的确是个罕见的姓氏,我可以直接叫你浮月吗?”
“啊,当然可以,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叫我的,没关系!”
狄冉以目回示,正直了身子,转向那些枯萎的花。
“你喜欢这些花?……”
“喜欢,我家乡的山上曾经也有这种花,那种洁净无瑕的白与淡粉色,就好像九天揽月用的薄纱一样,既珍贵,又易碎。”
“……你懂这种花…?”
“不算懂,但可以理解。我觉得,种它的人应该很珍惜它才对…”
浮月仰了仰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思,慕,渴,奢,虔。应当有这几种情绪吧。”
狄冉再一次剪短了枯枝,不过险些剪到自己的手指。
“想看看吗,芍药的花季。”
“狄先生…难不成这里?”
“你随我来。”
浮月面色迟疑,虽说狄冉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但行为举止,谈吐之间,甚至是衣着打扮,都有一种沉稳,清幽,亦或赤诚的感觉,就像一簇孤竹,清傲而又寂寞,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
而浮月的第六感告诉他,狄冉不像一个会骗人的人。
“嗯。”
浮月跟了上去,随着那人进了温室,并没有察觉对面曦亭扫视过来的目光。温室里的气温骤然有所升高,可对浮月来说,温度也算正好。之间狄冉走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过绿色的长廊,拨开垂下的青叶,最终,停留在一片白色花丛前。
室外的花已经落了,室内的花开得正欢。
白色芍药。
“这便是芍药,即使是在这里,我也留不了它多久。”
狄冉蹲下轻抚着它的花瓣,话语中有难以察觉的苦涩。浮月也被这片纯白的花海所吸引,一时间忘了言语。
“这些芍药,当初是他开着玩笑让我种的,然后他便去了别处,一别就是数载,不过…我也是时候该去见他了……”
“…?狄先生,您说的,是谁啊?”
“一个重要的故人,”
狄冉没作什么表情,亦如常态的回答。
“一个,值得我为之赌上一切的人。”
两人相隔几步,浮月站在他身后,然而望着他的背影,却觉得与他差着几千年的距离,可望而不可即。
“就是,很珍视的人…?”
他搂紧了手臂,脑海里却幻化出黑发少年稚嫩的面庞。
“那位一直是我生命的信仰,从认识他以后,我便为他而活,并忠诚于他。”
狄冉剪下最后一朵芍药,缓缓起身,转过来面向浮月。
“谢谢你陪我看它们,也谢谢你喜欢这种花,这个,就当做是耽误你和你朋友时间的一点补偿吧。”
片刻之间,狄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扎好了一束娇艳的白芍药,修剪的方法也十分讲究,倒也像件精致的艺术品。浮月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却看到对方略带鼓励和充满诚意的眼神,还是接了过来。
“那个,谢谢您,您是怎么知道,我还有朋友一起啊?”
狄冉浅笑,用手远指着窗外。
“那个黑头发的小兄弟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注视你,那眼神一看便知是关心你的安全,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不是朋友,是家人吧?”
浮月捧着一堆白花,被直觉敏锐的狄先生惊得一脸懵。
“您真会猜啊,实不相瞒,那是我的弟弟。”
“是嘛,那应该是个懂事的好弟弟了。”
之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道了别。
捧着名为殿春的花朵于出路上,雪发少年轻轻嗅了口白花的清香,和那个人聊过一番后,心情说不出的释然,连呼吸都是带着花味的。
……
果不其然,一出来,便看见倚在门边的曦亭。双臂抱胸,一腿搭前,一声不吭,标准的等人姿势。
“好了?”
曦亭先开的口,倒不如说,这语气有些迫不及待。
“嗯好了~久等啦,小曦!”
“花是那个人类送的?”
“嗯,人家说很感谢我们哟~”
“……品味还不赖。”
浮月偷着乐了一下,一是因为曦亭趴在门口“偷听”这件事,不能怪他,谁叫他听觉灵敏呢,二是曦亭对一个人类没有显现出过分的敌意,还略微有些认可,这是很值得让他高兴的。
“走吧,狐狸还在那边等着呢。”
“知道了,走~”
两个人并肩走着,倒是看了很养眼的画面,没过多久,又是三个人一起,不知不觉中,整个游乐项目已经观光完毕,被关了上千年的浮月也是出来玩了个够,干什么都是勇于尝试,面带笑容。明明是副柔弱身子,却丝毫不见累的,同样,对某些人来说,这趟旅程也可谓是零消耗,高收获。
游|行已经落幕,却又是新的开始。
出园后,天幕微黄已是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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