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二十多年来从没有感受到母亲的爱，

我这二十多年来从没尝过甜豆浆的味道。

……

又是一次真情实意的告别，明一忽然觉得刘婷婷真是个好女孩，至少最后时刻她活得自在，说起最后的心愿时，刘婷婷告诉明一她其实想和姐姐说说话，告诉姐姐自己一直以来都羡慕她，但是这些话在告别的时候都已经说了，现在她只想再喝一碗甜豆浆，猫临急得跺脚，说这时候买不着甜豆浆，人间的食物就算买到了刘婷婷也吃不下去。

“作为男朋友，我对不起你，婷婷。”

“作为男朋友，你已经非常好了，即使是身首分离的女朋友你也能抱着，我真的是佩服猫爷品味独特。”

明一咳嗽一声，不想打断猫临的高光时刻，此时，病房外响起了一阵如风的脚步声。

“她来了。”猫临说道，“她来了，爱丽丝什么时候卖过豆浆吗？”

明一冷笑，“只要钱到位，洋甘菊咖啡店的外卖品种齐全。”

爱丽丝是用脚踹开的门，手上提着一个白绿色的纸袋，上面印着洋甘菊的图案，人间的清澈和活力荡漾在包装袋上，“人间真好啊。”刘婷婷感概。

“快喝吧，有人给你叫了外卖，你怎么死得那么难看？”

刘婷婷看到的爱丽丝，戴着粉色鸭舌帽，挂着耳机，白色短袖衬衫和浅蓝色羊羔绒外套，搭配粉色学生裙和白色短靴，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鸭舌帽遮掩的半张脸看起来也不过20岁左右，说话却是字字不饶人。

“明一，你说的甜豆浆我给你带来了，吃不吃的出甜味我可不管啊，看这样子，喂，这女人到底怎么死的？”

“你没有生意要忙吗？在这里聊天不用赚钱吗？”

“猫爷护着小姐姐，直接对我都不客气了？明一哥哥，你看看猫临，这家伙是不是该让他在假生圈社死得了。”

爱丽丝双手叉腰，对着猫临直扮鬼脸。猫临见不得女孩受委屈何况是自己女朋友，而爱丽丝在他眼里就压根不算是个女孩子。

想当初平川巷里两个假生闹事，附近的一家养老院当天晚上连着叫了三次救护车，爱丽丝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辆消防车，对着平川巷从巷子口撒到巷子尾，这普通的水本来对假生妹多大影响，可是爱丽丝往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料，沾上水的假生浑身都跟长了虱子一样，奇痒难忍。

用痒告诉一个人你该好好死掉了，这种事情也就爱丽丝能做得出来。

事后她还来明一这里求赞赏，说自己不过是从明一的食材库里拿了豆角和小米椒而已。

豆角会引起过敏，活人如此，假生亦然，爱丽丝不仅要了这两个假生的命还让他们不得好死，惨叫声回荡在平川巷足足二十分钟，等明一到的时候，两个假生已经把自己身上的皮全都挠破了，像两张摊开的水果糖纸一样黏在沥青地上，这场面明一都吐了半天。

“我只是说你不要吓唬婷婷，她很可怜的。”

“废话，哪个假生没点故事，赶紧把豆浆喝了，早早上路。”

刘婷婷倒是不讨厌爱丽丝，她现在正想要一个人痛快送她上路，反正张鹏已经死了，她的怨气也就散了，依依不舍也无济于事，留在这里干什么呢？等姐姐醒过来，她更舍不得离开人间了。

猫临喂刘婷婷喝下豆浆，帮她整理凌乱的头发，苏澈也递上柔软的纱布让刘婷婷自己把脸好好擦干净，这时刘婷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问明一，“为什么你能做死人也能吃的料理？还有你那家料理店真的是只做死人生意吗？”

“那不可能，死人也好，活人也好，来到深夜料理店的都是客人，我都会尽力为他们做料理。”

“这个豆浆真甜，真好喝，对了，为什么我喝的第一碗甜豆浆是苦的呢？”

“那是因为你已经死了，吃不出人间糖的味道，后来明老板给你放了另一种糖，从肉桂和甘草等食材中提取的甜味，那种甘甜才能被你吃出来。”

刘婷婷不太明白爱丽丝的解释，她喂自己喝豆浆，一口接着一口，喝到最后一口时，似乎有些恋恋不舍，又看了一眼刘婉婉和李晓，最后问道：“妈妈和姐姐应该不会有事吧。”

苏澈清了清嗓子，揉了揉湿润的眼眶，“没事的，遇到我死不了。”

“那真的谢谢你。”

“别多说了，天都快亮了，赶紧喝完好上路。”爱丽丝倚靠在明一身边，好像明一身上的挂件，苏澈看着在心里嘀咕了一百遍。

这一次，刘婷婷喝下最后一口豆浆，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隔着窗帘，远处的天空纯度渐高，晨光微熹，仿佛少女恋爱时脸颊上一抹淡彩红云。

“好了好了，收工了。”苏澈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休息一会，马上就要交班，这一晚上他可没休息半分钟。

刘婷婷是消失了，照理说被束缚住的刘婉婉的假生也没有办法继续独立存在，必然是返回刘婉婉本体，然而苏澈在检查刘婉婉身体的时候却皱紧了眉头，刘婉婉依然处在昏迷中，血压持续降低，心跳也只有每分钟55跳。

明一拿出听诊器迅速进行检查，得出判断，刘婉婉还在记忆回溯中。

“这怎么回事？不应该啊。”苏澈让明一盯着点，自己则出去取肾上腺素，随时准备急救。

“明一，怎么回事？”猫临急切地问。

“应该是忽略了什么东西，假生重叠的事我也第一次遇到，你让我想想。”

“那你快想，天就要彻底亮了，刘婉婉这要是回不来——”

“你闭嘴，别妨碍我明一哥思考。”爱丽丝一脚踹在猫临脚上，猫爷痛地大喊“小巫婆，你这辈子别想嫁出去。”

“呸，你才一辈子单身呢，单身猫，单身猫。”

两人争吵之际，明一迅速将事件重新梳理一遍，这时候他想到一种可怕的推测，一把将猫临拉到身边，“刘婷婷跟你去歌城之前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啊这，有啊，她去了公司，去收拾东西，说是被辞退了。”

“辞退？”

“对啊，她把东西都装在盒子里然后扔到垃圾回收站了，然后我觉得这个东西比较邪乎，上面有血雾，所以我偷偷藏了起来。”

猫临说完，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交给明一，银行卡上血迹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