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时间一转就是四月有余。

烈日炎炎，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田地中的稻禾都无精打采，按照多年的种植经验，宁家这几亩的收成只有原来的六成不到。

西岭县名副其实，山多地少，背靠着酾西山，属于凤栖郡的边角之地，而宁川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往上数几代祖先也没有阔绰过，倒是据他爷爷辈说过，和凤栖郡望的宁姓世家有不知隔了多少代的血缘关系。

这点关系基本也就是个同宗，半点不济事，得不到什么照拂。

此时，田地中，宁川一家老小望着自家的稻田，稻叶泛黄，已经接近成熟，但是稻穗并不饱满……

……

十数日后，稻场。

“三亩薄田，共产六百九十三斤稻谷。劳力扣除十斤。”过了称，村里读过几年私塾的老马头，扯着有些尖细的声音说着。

手里提溜着一杆子旱烟袋子，身边两个精壮的大汉扛着一杆铁称，用粗麻编织的口袋轮番过称。

宁家的六百多斤稻谷，称完之后还得给十斤劳力给扛称的苦力钱。本就不多的粮食又少了些。

“这可怎么办，粮食减产，还要输官上税，怕是要坚持不下去了。”宁母愁眉苦脸的，小声的哽咽着，而宁父却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但那眼神早已经出卖了这个男人。

宁川的眉头紧皱起来，此时一家人都是无精打采，好像是丢了魂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宁川这时眼中清晰的可以看见自己家一家大小头顶的白气中灰气增加，占据大半。

“这是生存已经到了危险的境地，白气坚持不住，气运要跌落了，一旦全是灰气，这家就算完了。”

白气显示是生存得到保证，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气运，灰气就代表厄运。一旦气运镇压不住，人就会铤而走险。

白气全转灰气，就是恶向胆边生，生存艰难就开始走向歧途。不是偷就是抢，反正是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一旦不法，白气转灰气，就随时会完蛋。

白转灰，灰转黑，黑气就是死气，大限到头了。

而此时，宁父的头上，那道白气中灰气翻滚着，有渐渐疯狂扩散的的趋势。

眼见不对，宁川马上开口道。

“爹，不就是粮食少收了些，孩儿多去挖些野菜啥的，上山多砍些荆柴，也能卖些钱，填补一下，娘和小妹也能做些手工活。不妨事的，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能挺过去的。”

宁川尽量露出让老爹相信自己的眼神，挺起胸膛，暗地里拿手指头指了指小妹和宁母。

那意思很明白了，

“老爹你可别冲动，一家老小都指望你了，万一出什么事情，这个家就完蛋了。”

宁父看着自己妻儿老小。紧了紧拳头，又松了下了。点的点头。

“川儿说的对，我们全家齐心协力，总能挺过去的。”

这话明摆着自己安慰自己，一家人强颜欢笑着回家了。

推开木质的大门，宁母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到屋边上的伙房做吃食去了。

这几间土木结构的房屋，还是宁川爷爷辈传下来的，本有几个家族远房叔伯之类的，但都到县里添置了产业，并不在这村里居住，虽然还是亲戚，但因为宁家穷，也基本就是断了往来，回乡祭祖能见到而已。真要指望啥，也是别想。

不多时，吃食做好了，几碗稀饭，一点咸菜萝卜，河里抓的一点鱼虾，就是一家人今天的伙食了。荤腥基本不可能，得过年才舍得买点……

刚收上粮食，还不至于马上就成了吃野菜过活。

就手上这点粮食，上完县里的赋税，还得留一部分当来年的种子，粮食多倒是无所谓，现在存粮本不多，就越发捉襟见肘。

“川儿，带你小妹去外面玩，我和你娘有话要说。”宁父吃完饭，把竹筷一放，说道。

宁川听了，也不说话，招呼小妹到了屋外。

“小薰，自己到那边坐着，哥等会来。”宁川可没有那么傻，吩咐自己小妹之后，就猫着腰躲在门边竖起耳朵偷听。

“当家的，这样下去不行啊……”屋中，宁母唉声叹气。

“实在不行，我去……”宁父说道一半，却没有说下去，但是哪语气却显露无疑。

“要不，我们把田地卖了吧，现在还能卖几两银子。前几年老李家不是把田地卖了，去当佃户好歹能有口饭吃。”宁母说道。

“绝对不可以！”宁父一听，双眼怒睁，哪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一双拳头撰着紧紧的，咔咔直响。

“卖了田地，就是死路一条，这些年去当马地主的佃户的有多少，马地主的田地越来越多，佃户是死了一茬又一茬。”

先卖地，再卖房，倾家荡产，然后家破人亡……

宁父双眼泛红，却是不想走这条绝路。

“行了，你别说了，先休息吧，这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宁父低着头，双手松开，转身回了里屋。

宁川在外面听着，脸色阴沉。半天不说话。

“川儿，小薰，睡觉了。”宁母喊着。宁小薰打着哈气，喃喃的答应了一声。进了屋。

宁川听罢，站直了身体，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应了声，转身去睡觉了。

夜朗星稀，月黑风高。

宁家的木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个身影撤下木栓，头上不知道套着个什么东西，遮住了面目。蹑手蹑脚的正要离开。还没有走多远。

突然，一个声音传过来。

“爹。你想干嘛？！一个人去送死，然后我们全家大小跟着完蛋？”

这时，夜月下，树影婆娑，本已经睡觉的宁川正倚靠在一个大槐树边上。对着那黑影说着。

哪黑影一僵，正要跑，宁川马上接着说着。

“爹你不回去的话，要不要我去喊娘过来！？你一个人想干嘛？杀富济贫？马地主很有钱是不是？不是儿子瞧不起你，马地主家养的狗你都搞不定，更别说他家的家丁护院了……”

宁川走了过来，语出惊人。

“你怎么知道！？”黑影顿时傻了。僵在哪里，一动也不动。

宁川看着自己亲爹这幅打扮，心里差点笑背过去，老实巴交的农民汉子，业余客串劫匪，居然异想天开，一个人就敢冲击地主家，简直是让拥有两世经验的宁川哭笑不得。

“这事情儿子搞得定，爹你听话，回去睡觉，儿子去借点银子花销，马上回来。”

宁川说罢，背过身去，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猛的一睁开。丝丝毫光自眼中泛起，黑暗中，各种气运气机如道道丝线，点点萤火，在黑暗中游走。

望气寻龙，天视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