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下过一场小雨,雨停后空气里留下阵阵闷热与潮湿。
工作室白亮的灯光下,舒曼凝摘了手套,她低眸盯着桌上刚刚完成的靛蓝色珐琅吊坠。
窗外的夜风顺着缝隙偷溜进来,吹动她垂落的发丝。
轻柔的发丝无意撩拨女人姣好的面颊,丝丝作痒,舒曼凝从中恍神过来,抬头看见面前开了小半的窗户,索性起身伸手全部敞开。
顿时,夜风裹着湿热气撞她个满怀。
舒曼凝看到前几年种下的蔷薇花,不知怎么,今年长势格外差,本该怒放的季节,却只结了几个花骨朵。只有那枝叶喧宾夺主,势要艳压主角。
正瞧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她。
循声看去,发现是陈薇急匆匆跑过来。
陈薇推开院门,边跑边喊道:“曼凝!曼凝!你在不在?”
“我在这。”舒曼凝朝她挥了挥手。
陈薇一路小跑到她窗户边,面上气喘吁吁道:“好了……好了没呀,我们准备开始了。”
舒曼凝趁手将放在旁边置物架上的一串珍珠项链拿了过来。
她递给陈薇,又给她拿了只小手电筒。
“瞧瞧吧,就是件残次品。”
陈薇原本不懂什么艺术欣赏,奈何好闺蜜舒曼凝是个珠宝设计师,恰好今天她所在的杂志社主办一场慈善拍卖会需要珠宝,她这才头次在工作上跟舒曼凝有了交集。
“这吊坠,不会是帕拉伊巴碧玺吧。”陈薇学着平常舒曼凝用手电筒瞧东瞧西的模样,左看右看,言语中充满难以置信。
她只是让舒曼凝随便挑个残次品或者中等品质珠宝给她,毕竟今晚的主要拍品只有一件,其他都是陪衬。
而现在拿在手上的这串项链,完全超出预料。
舒曼凝莞尔,两手搭在窗沿边,“不是帕拉伊巴碧玺,去年我在巴西旅游时看到的,开始我也以为帕拉伊巴,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不同的。你既想要上得台面,又能做陪衬,这件最合适。”
舒曼凝的话就是像学生时代的数学老师,她虽然听不懂,但是她会点头。
“好好好。”陈薇连声应好。
收起项链,惦记着隔壁的工作。
“那你不跟我一起过去嘛?反正你在家也没事。”
陈薇说完这句话就见舒曼凝变了脸色,只瞧她侧身让看半边风景示意陈薇往屋里看。
满满当当的工作室,工作台上被摆得连茶杯都没地方放,最后还得屈尊落于窗台上。
舒曼凝捏着杯子把手端起抿口浓茶,接着道:“我可不是闲人,我要工作的妹妹。”
说罢,她玩笑般朝陈薇翻了个白眼。
陈薇也回她以白眼,同样是打工人,她和舒曼凝完全两种状态,她这一天为了这个慈善拍卖腿都跑断。
“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晚。”陈薇故意卖弄起关子,侧头抬了抬下巴示意隔壁教堂,“全城的财神爷可都来这了。”
舒曼凝笑而不语,知道陈薇什么意思。
“行了,那边还等着我呢,我先回去了。”陈薇朝舒曼凝摆摆手,不过刚转身又似乎想起来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牌子。
“这个给你,你要是过去的话直接给门口人看这个。”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窗台上多出一张工作证,上面印着【深度】杂志LOGO。
夜风肆意,掀得这张弱不禁风的小牌子在窗台上摇摇欲坠,舒曼凝索性用茶杯压住一角。接着坐回位置上打算继续工作。
坐下时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舒曼凝吃痛,龇牙嘶气。推开椅子仔细看,才发现是是蚌壳。如今看着这光溜溜的蚌壳,她倒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刚才陈薇只拿了项链走,她也没给个什么包装,显得没份量。 m..coma
眼前这蚌壳倒是挺好,舒曼凝弯腰拿起,寻思着那珍珠项链的珍珠本来也就是从这壳里掏出来的,这要是展览时再将它放进壳,多棒的创意啊。
舒曼凝是想法很多的人,想的好被称作灵气,想的不好的自然就是……
算了,不提。
她捧着处理过的蚌壳满心雀跃往隔壁教堂走。
今晚的慈善拍卖就在她家隔壁教堂举行,这座建立于1902年的拜占庭建筑风格老教堂,估计怎么都没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居然会有一群“异教徒”在这汇集。
出了院门,往右十几步便是教堂。
不比舒曼凝家那郁郁葱葱种满整个院子绿植的老洋房,这座教堂是庄严中带着俄国那种特有的冷峻。
才出自家院门,舒曼凝就看到往日门可罗雀的教堂门口,此刻停满私家车。
舒曼凝认不得几个车牌,印象最深的是奔驰宝马之流,这边略略扫过一眼,发现似乎是没这个牌子,倒是有个B字LOGO的。
车后座的灯是亮的,可以看见里面坐了位年轻男人,不过侧着脸只能看到下颚线,看不太清全貌,舒曼凝还来不及细细打量,视线中就意外出现位【曾经发誓再也不想看到看一眼就少一年寿命】的老熟人。
乔诗筠,她的大学同学,两人同系同寝,但是关系比较塑料,在校期间明里暗里撕过的逼得从这排到苏州河。
算起来,毕业后好像倒没见过。
舒曼凝正欲往教堂里走,秉持着脸盲不熟的宗旨,哪想乔诗筠却十分眼尖。
“舒曼凝?”
舒曼凝装作没听到。
不过听到旁边几声快速的高跟鞋声,再听到动静时,则就是乔诗筠那副相见恨晚我的老baby我要跟你抱头痛哭的模样。
“曼凝,真的是你啊,天呐。”乔诗筠惊呼。
舒曼凝从她的眼神中感觉到她对自己居然还活得好好这件事感到惊讶。
“天呐,诗筠,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碰到你。”舒曼凝完美诠释皮笑肉不笑,嘴上学着她的惊讶。
乔诗筠伸手想拥抱她,不过突然想起身旁的人,连忙急着给舒曼凝介绍,“曼凝,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
舒曼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男人个子和她一般高,面无表情,看着十分冷漠。
“毕洲,这是我的大学同学,舒曼凝。”乔诗筠稍稍扬了下下巴,神情中颇有得意。
舒曼凝从她的肢体动作中感受到,这位男朋友应该有什么钞能力。
许是有钱人都比较高冷,乔诗筠的男朋友对她这位大学同学并不感兴趣,只瞥过一眼,随之被旁边车里的人吸引。
恰好那人开车门下来。
于毕洲当即变了脸色,忙迎上去,“李总?”
他如今脸上的惊讶和刚才乔诗筠看到舒曼凝的那种反倒不太一样。
虽然室外光线昏暗,但是走近了还是能发现那被唤李总的男人,面相瞧着不过二十七八,穿着一身简单又修身的黑色衬衫,宽肩窄腰,浑身上下贵气逼人。
车的另一侧,助理朝两人走过来。
“老板,这是华鑫集团的公子于毕洲。”助理贴心介绍。
这一出像是语文阅读理解题,乔诗筠认为这样正好省得她给舒曼凝介绍,毕竟华鑫集团可是本地有名的地产龙头,集团公子身份不言而喻。
舒曼凝却觉得,真惨,上前打招呼结果对方连自己是谁都需要助理介绍。
作为当事人的李越泽不知道身边两位女士已经脑补的天花乱坠,只记得耳边那熟悉又久远的三个字。
心中有所触动,面上却淡然自若。
李越泽淡淡嗯声回应于毕洲,随即目不斜视大步流星朝教堂里走。
于毕洲好不容易看到李越泽,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上周他才从好哥们那听说李越泽最近在弄南城半岛的项目,那个事他盯很久了,地皮不太好拿,如果能跟李越泽合作,那就是搭上顺风车啊。
乔诗筠哪知道自家男朋友的心思,只是经常听人提前这位从明城来的业内新贵李越泽,没想到今天得见真人,心中难掩激动,连忙跟上脚步。
舒曼凝突然落得个清净,捧着蚌壳也往教堂里走,急着给自家宝贝作品换个好看的包装。
因拍卖会的缘故,往日大门敞着都不怕别人进来顺点什么的教堂,今天反倒安排了四五位安保人员在这检查邀请函。
舒曼凝这才想起落在窗台上的工作人员证。
正欲转身回去拿,突然瞧见乔诗筠那一脸瞧出她拿不出什么邀请函的窘迫。
“曼凝,刚才就想问你呢,你来这干嘛呀,还有你这捧地……是个什么东西?”乔诗筠皱了皱眉头。
舒曼凝微笑,“我来有事。”
“有事?卖蚌吗?”乔诗筠忍不住笑,不过碍着面子,她还是拍了拍舒曼凝胳膊,故作客气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这里是要邀请函才能进,但我没有多余的给你。”
舒曼凝摇头,继续皮笑肉不笑。
再抬眸,发现不远处那个被唤李总的男人也朝自己看来,门前灯光下,清晰看见男人那晦暗莫名的双眸。
门前气氛凝固不过数秒,教堂里面就风风火火走出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
舒曼凝记得,那是陈薇的上司,《深度》杂志现任主编朱磊。
往日就是个暴躁老男人,这会儿倒是笑出一脸褶子。
“李总,您能来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谢您赏脸。”
朱磊客客气气将李越泽迎进教堂里。
舒曼凝见状,小步走到朱磊后面,趁机蒙混过关。
所幸安保人员没有多问,也就几步路的事。
舒曼凝进来后先去找了陈薇,陈薇对于她居然能跟在朱磊身后混进来表示佩服。
“还好他的眼里只有李越泽,不然发现你偷溜进来,又得发飙。”陈薇是见惯了朱磊发飙的,或许是更年期的缘故,两天一小火,三天一大火。
舒曼凝调皮吐舌,将手中的蚌壳交给陈薇。
“你说的那个李越泽——”想起刚才的场景,朱磊迎他进门的场景仿佛就像恳请上帝大驾光临,“他很厉害吗?”
谈到这个,陈薇眼睛发光,“当然!我们主编每天做梦都想请他上一次我们专访。”
《深度》杂志作为国内一线金融经济刊物,能登上专访的通常来头都不小。
更何况这种求着他上都不上的,主编当然得供着。
舒曼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好了,你先去坐着吧,我们这边会安排好的。”陈薇说着便推着舒曼凝往长椅区走。
往日,这是信徒们祷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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