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寨主吓了一跳,身子一抖,险些被匕首伤着,顿时一动也不敢不动,口里骂道:“他妈的,你是谁啊?这是唱得哪一出?”孟去病怒火更盛,心想:你们抢夺民财、杀戮百姓,看到这许多无辜的人哀号、惨死,竟当作是在戏院看戏吗?厉声喝道:“让你的手下快快住手,要不然我一刀捅死你。”
黄寨主深吸一口气,连道了几声好,似乎恼怒异常,突然大声喊道:“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住手!”随着他这一声喊,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大出孟去病的意料之外,视线所及,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无论是扛着抢来的财物大声说笑的黑风寨山贼,抑或是跟随其后哀求哭号的村民,就连原本嚎哭震天的富贵嫂也收住了声,抬起头来,和其他人一道,都把目光都投在了孟去病的身上,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又是惊讶,又是茫然,一时之间竟是一片静寂。
孟去病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心里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正感疑惑,就见富贵嫂突然双手一拍,喊道:“哎呀,这到底是哪一出呀?”她拍了拍了趴在地上的男童,说道:“小牛儿快起来,地上凉,趴久了当心闹肚子。”男童依言一骨碌爬起身来,甚是机灵,问道:“娘啊,你不是说要等这些人走了才能起来?”富贵嫂说道:“娘是这么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换了唱本。”
孟去病见此情形,眼睛都有些发直,脱口问道:“什么唱本?”黄寨主哼哼地冷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说道:“这倒是要问你了呀。”他突然又是大声喊道:“老邢头,你他娘的滚出来。”一个老者连声答应,从人群当中跑出来,跑到近前,看到孟去病犹自拿匕首抵住了黄寨主的脖子,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喊道:“你是哪里来的?快把匕首收起来,莫要伤着少堂主。”
孟去病有些要被气哭了,问道:“他不是黑风寨的黄寨主吗,怎么又成了少堂主?”老邢头说道:“黄寨主是他在戏文里扮的角呀,人家是风雷堂的少堂主,你可得罪不起。”他话音未落,只听得村头处有人喝道:“呔,哪里来的山贼,竟敢伤人性命、抢人财物,真以为江湖上没有英雄好汉了吗?”随着话音,几条身影蹿高伏低,或从屋顶,或从树上,飞掠而至,个个身法敏捷,轻功不俗,看其路数,又是各有不同,显见得出自不同的门派。
这几个人来得好快,转眼功夫都跳到了大槐树的下面,就见他们有男有女,个个衣着华丽,神采飞扬,有的手持折扇,轻轻晃动,俨然一副浊世当中翩翩佳公子的样子,有的提着双刀,上下飞舞,但见刀光闪耀,好不威风,其中便有那个绿衫女子,倒提着一口长剑,背在身后,自有一番风采。等他们站定脚跟,看到眼前的情形,也是一片愕然。
来的这几个人当中便有人认出了孟去病,笑出声来,说道:“哎呀,原来是看上了江灵的那个傻小子。”孟去病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心想: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他偷眼看了江灵一眼,看到江灵正把目光投过来,不由得心跳加快,再看江灵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好似想笑,又有些恼怒。
手持折扇的那位公子先自开口说道:“雷宝玉,这是唱的哪一出呀?原本说好的剧情不是这样的啊。”雷宝玉气哼哼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瘟神?”这时候人群中又跑出来一人,正是那个妇人,冲着孟去病连连摆手,说道:“这位小哥,都怪我不好,没给你说清楚,我们这个村是在陪着雷少堂主还有这些位少爷、小姐演一出戏,雷少堂主假扮山贼,带着手下来打劫,随后这些少爷、小姐扮成的侠客就会赶来,打跑了山贼,救出了大家。你看到被烧掉的屋子,都会作价赔偿的,不光是作价赔偿,还能得着老大一笔赏钱。”
听了这话,孟去病的心里有如万马奔腾,每匹马的身上都写着两个字,“妈的”,心中暗想:这些有钱人家的子弟当真是荒唐之极,居然想出这样的玩法。他这里一分神,雷宝玉猛地抬手在他的手腕处一戳,戳得他手臂酸痛,持刀不住,手里的匕首当啷声响掉在了地上。
雷宝玉又是肩头一撞,撞得孟去病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雷宝玉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就你这点能耐,还想学人家行侠仗义?随便来个蟊贼就能把你弄死。”他朝自己的那群同伴一挥手,说道:“走吧,走吧,被这乡巴佬搅得一点兴致都没了,回洛阳喝酒去。”老邢头闻听这话,惊得目瞪口呆,赶忙上前拦住去路,说道:“少堂主,真是多有得罪,您可不能一走了之,这好几间屋子都被烧了,总不能白白烧掉。”
雷宝玉气极反笑,拍着老邢头的肩膀,说道:“我们当初说好的,我扮山贼前来打劫,把房子烧了,对不对?然后我这些朋友会扮做侠客前来对付山贼,对不对?然后我们就会动手打一场,打斗当中还会打烂水缸、井台、磨盘,对不对?到最后侠客胜过了山贼,算是把你们这个村给救了,对不对?等我们玩得痛快了,烧掉的屋子、打坏的物件,我都会一五一十赔给你们,不光作价赔偿,还会翻倍打赏,对不对?”他每说一句,便加上一句“对不对”,老邢头便连连点头,应道:“极是,极是。”
说到最后,雷宝玉把手一摊,说道:“你也知道,我爹是江湖五大门派之一风雷堂的堂主,我家不缺钱,若是样样依着我们商议好的办,我自然一文钱都不会少给,可是现在全被那位少侠个搅了局,我不光没玩着,还被人家拿匕首指着脖子,你凭什么找我要钱?要找人赔偿,你该去找那位少侠才对。”老邢头朝孟去病张望一眼,见他衣衫简朴,长途跋涉之下多有磨损,不消说断然不会是个随手掏的出大把银子的人,急得不住地作揖,说道:“少堂主,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村里还有不少屋子,您重新烧一遍。”
雷宝玉连连摆手,说道:“不玩了,少爷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了兴致,说不玩便就是不玩。”听他这么一说,村民们俱都惊得面无人色,原本只是假扮哭泣,此时当真哭了起来,其中又以屋子被烧掉的那几户人家为甚,虽是有人心中愤愤不平,却也知道眼前这些人均非寻常富家子弟,个个出身名门正派、武学世家,等闲庄户人家根据就不是对手,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老邢头还想再说,雷宝玉手上用力,在他肩头一推,推得他站立不稳,连转了几个圈子,老眼昏花,坐倒在地。雷宝玉嘿嘿冷笑,抬腿就要与同伴一道离开,只听得身后有人喝道:“站住,不许走!”
雷宝玉慢腾腾转过身,面前站着的果然是那个方才持刀相逼的少年,笑道:“少侠,你还没玩够?你自己留在这里慢慢玩,我们有事可要告辞了。”孟去病听他语出讥讽,忍了忍心头恼火,说道:“方才确实是我行事莽撞,搅了你的兴致,我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你们既然玩的也是侠客抓山贼,足可证明各位心中也都存着有公义。这个村子的村民为了让各位玩耍得尽兴,不惜将自己的屋子都给烧了。你若是一走了之,他们岂不是损失惨重?这可有违急公好义的侠义之道。”
阅读天涯洗剑录最新章节 请关注老幺小说网(www.laoyao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