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含嫣为陶知予非侯府亲女一事早已幸灾乐祸多日。可陶满满对她的挑衅无动于衷,使她想要对方在老太君灵堂上失态而落得不敬之罪的谋算成空。
她蓦然就红了眼,口不择言骂道:“不知从何处来的父母不详的野种,竟还在我跟前端侯府千金的架子!”
“不知所谓的小蹄子!你当还是从前的光景?!”
“住嘴!”自陶满满进来灵堂,便神色复杂的景阳侯夫人明氏厉言喝止陶含嫣道,“你算甚东西!灵堂庄重之地,区区庶女岂容你不分场合的撒泼?”
明氏清高自傲,与妾室不睦仅是私下,明面上还未如此嫌恶过。因而话音未落,陶含嫣臊红了脸,隐有不忿;娇柔的妾室柳夫人更是做西子捧心状,眉眼脉脉的看向景阳侯,“侯爷~”
本就是陶含嫣理亏,景阳侯疲于应付妻妾之争,便和稀泥道:“嫣儿慎言。”
不痛不痒的,明氏早见怪不怪,她眼下也没甚精力与柳夫人一房攀扯,眼风扫过陶满满,见她仍是麻木的呆怔之相,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抖着手斥道:“跪下!”
“你酿下这般错事,竟毫无悔过之心吗?摆出这倔强不屈的脸子给谁看?老太君珍你爱你,换不来你的真心忏悔吗?景阳侯府悉心养育你多年,换不来你一句感恩吗?我呕心沥血教养你名门闺秀之道,换不来你一张好脸吗?!”
“礼义廉耻,你通晓其中一门吗?仅为一己之私便弃家不顾,私逃不知所踪!若是惹出是非,让侯府颜面何存?让府中姐妹如何在京中立足?”
明氏不得景阳侯的心,空有侯夫人头衔,心中孤苦。她为了挣回颜面,在陶知予身上寄予厚望,虽是严苛大于疼爱,但是倾注的感情也绝不掺假。
在陶知予离家出走之后,她甚至后悔只一心扑在亲生女儿身上,而罔顾了养女的心情。可是陶满满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她面前,全无她臆想中的吃尽苦头会对她服软的模样,她又恨透了对方的冷心冷肺,心里也就生出赝品果然是赝品,便是真心相待几十载,也断然不会有亲女半分贴心的想法来。
说实话,陶知予在明氏的强压之下长大,对其有多少孺慕之情?
陶满满不敢妄断。
无动于衷,对自己的责备置若罔闻,明氏不知道在陶知予眼中她是否是一个母亲,她只知道自己多年来的苦闷哀怨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她歇斯底里的冲上去拉扯陶满满,似乎不让她低头,她誓不罢休!
“你给我跪下!跪下!”
众人不及防明氏这番举动,只见她将陶满满掼得东倒西歪,仿佛是在对待一个死物一般。
“别碰我!”
陶满满忍无可忍,铆足了劲的抵挡明氏的攻击,混乱中还是被对方扇了一巴掌,瓷白的小脸顿时出现五个红指印,同时她还脚下不稳向前方扑去,险些撞到了老太君的棺木。
她委屈啊,既为自己,也为陶知予,眼泪瞬间就扑簌簌的往下落,当下干脆就抱着棺木大哭不止。
“母亲既然恨我,那我便绞了头发出家做姑子去吧!总归我身世不明,何苦留下来惹你的不快!”
最起码躲得远远儿,避开男女主,才不至于枉死。
明氏本就情绪狂乱,再让她冥顽不灵的话一激,立时就道:“好!就依你所言!”
完了就要唤人将陶满满带走,看戏的柳夫人却插嘴道:“哎呀,姐姐不可!”
“四娘与安国公府的世子还有婚约呢,若非老太君突然去了,年内定是要完婚的!你若是将她送走了,安国公夫人问你要人,你凭空变给她吗?”
安国公世子就是男主,萧玉信。
安国公府的底蕴可比景阳侯府身深厚,族中子弟钟灵毓秀,遍布官场。大启政权交迭百年,其在朝中的地位皆悍然不动,是当之无愧的簪缨世族。更何况萧氏嫡出女儿为今上最为宠爱的贵妃,令萧氏既有权势又有帝王恩宠。
景阳侯府能得这门亲,说是祖上烧高香也不为过。
听到爱妾出口相劝,景阳侯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无力道:“柳氏所言极是。”他顿了顿,转而吩咐,“好了,此事罢了。三娘,扶你母亲回屋歇着,莫犯了旧疾。”
三娘便是女主陶闻溪了。
“是,爹爹。”一道脆耳的女声答道。
陶满满泪眼朦胧的扒着棺材,因为被打了巴掌,脑子还有些发蒙。此时听得景阳侯唤人,她动作迟缓的循声看去,见一位比她高些身量,容貌清秀的少女搀着神情痛苦的明氏缓缓离开灵堂。
察觉到陶满满的目光,陶闻溪回头对上她的,那眸中情绪复杂,似怜悯、似恼恨,似怨怪,让陶满满一头雾水。
金乌西沉,入夜后下起了雨,滴滴答答落在院中鲜绿的芭蕉叶上,平添一份清冷。
偌大的灵堂内寒意森森,只余陶满满一人跪坐在香盆前,神情麻木的重复着机械的烧纸动作。
仅有的几盏烛台点着婴儿小臂般粗的白烛,灯火如豆,在偶来穿堂而过的风中跳跃。
烛光将她的身影放大投在帷幔上,孤影惶惶,单薄伶仃。
“小娘子,暂且用些清粥歇歇罢。”不期然间,一挽着双丫髻、同穿麻衣的十六七岁少女端着托盘跨进灵堂。
陶满满侧眸看她,一时不知来人是谁,未免多说多错,她便未开口。
侍女只当她伤心过度,径直将托盘放下,又捧起那盏碧海天青瓷碗道:“灶间那起子婆子们都是狗眼看人低的,闻得奴婢替小娘子拿吃食,便取了这寡淡的白粥来应付。”
“奴婢气不过追问了几句,她们便拿而今府上有丧事来搪塞奴婢,真真儿气人!”
少女倒豆子似的吐槽,反倒让陶满满想起她的身份。
陶知予成了假千金,往日那些环绕其身的仆侍自然以为树倒猢狲散,各自去寻了府里别的主子奔前程去了。
也就一个荔枝,因着是陶知予幼时路见不平救了一命,她知恩图报,这才寸步不离的守着陶知予。
“我不想吃。”陶满满轻声道。
她确实不饿。
白日里与秦瑛一道儿回城时,她可是在马车上吃了不少出自宫中的点心。糯米粉面制成的吃食本就容易积食,她到现在都没消化。
“那也得将就着对付一点啊。”荔枝忧心道,“眼下小娘子回了侯府,只怕旁的主子便会将守灵的差事尽数推到您身上。”
“若是没甚胃口,后几日该如何坚持呢?”
“那你放着吧,我饿了再吃。”陶满满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她抻了抻腰,只觉得腰以下都没知觉。
因着对方是陶知予的亲近之人,她也就卸下心神,自在了许多。瞄瞄门外,陶满满悄摸摸地问荔枝,“屋外应当没人吧?我歇歇腿不算不敬祖母吧?”
荔枝笑,“老太君那般疼爱小娘子,如何会怪罪呢?”她说着伸直双腿,又道,“小娘子在奴婢身上靠一靠,眯眯眼,否则夜里遭罪。”
“再晚些时候,梁嬷嬷会捧了褥子过来,小娘子不必担心受凉。”
梁嬷嬷是老太君生前的贴身侍女,因着老人的遗愿,便随了陶知予身边伺候,打理她的日常琐事。
“嗯。”陶满满累的不行,从善如流的靠着荔枝。
哪知还没敞开了手脚好生放松放松了,主仆俩就听到屋外游廊有走动的声响,隐约还有谁在低声碎碎念抱怨着什么。
陶满满和荔枝对视一眼,赶紧正襟危坐,以免落人口实。
半掩的房门被人推开,竟是陶闻溪带着侍女们浩浩荡荡而来。
经历使然,她的面上有着与生理年龄不符的沉稳,比先前见的那一面,陶闻溪现下带着三分笑意,本就五官柔和,是以看上去平易近人了许多。
可陶满满虽说是没走出象牙塔的温室花朵吧,可她有上帝视角啊。
要知道女主在刚穿越的时候,遇上养母同县里四十多岁的鳏夫谈好价钱,准备将她卖过去当小媳妇。那鳏夫有举人功名,家里还有个弱冠之年、游手好闲的儿子,听说父子俩曾经共用一妻,此前还逼死了两个女子。
女主得知此事,眼皮子都没眨,直接将父子俩同知县之间的蝇营狗苟告到府衙,不久,为祸乡里的鳏夫便被绳之以法,令人拍手称快。
后来,她还把好吃懒做的弟弟教训的哭爹喊娘。期间养母不忿她的手段,与亲友算计她手里的香料配方,哪知计划还未实施,就让女主反将一军,令亲友丢了自己的生计不算,家中也鸡犬不宁,以致于后来跟养母狗咬狗打得不可开交。
是以,陶满满对上女主的七窍玲珑心,哪敢有半分松懈。
她不自觉的收紧掌心攥紧衣裙,弱弱的喊了声,“三姐姐。”
陶知予资质平平,性情温和,想来女主这几日已经将她的脾性打听得一清二楚,陶满满焉头耷脑的想,不管女主如何看她,她示弱扮乖总是没错的吧?
陶闻溪瞥眼看到地上,笑道:“是我来得晚了,这清粥到底寒碜了些,四娘在外奔波多日,合该吃些好的补一补。”
她说着一扬手,身后的侍女就讲烹饪精细味美的素食捧上前,还备了小几放碗盘。
“现下四娘身边伺候的人少,恐有疏漏之处,我便使人拿来几床厚实的褥子供四娘使,免得夜里受了寒,守灵的后几日不好过。”
接着,她还从袖兜里掏出一只瓷瓶给她,“也不知四娘的伤还有大碍没有,母亲无心之失,四娘莫要记恨才是。”
看着细致又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可就是无端让陶满满觉得诡异,两道小眉毛拧了七八道拐,暗暗回想书里写了这般情节吗?
她穿越前两天才看完这本书,看得也比较仔细,所以女主相关的情节记得还比较清楚。陶知予在老太君下葬以后才回到侯府,明氏连她的面都没有见就直接发配她去了侯府里最为偏僻的小院,而女主忙于贵族世家间的交际和生意也完全没想起来府里有假千金这号人。
所以现在她主动找来是怎么回事呢?她的小心脏下意识提起。
因为男主?
安国公府与景阳侯府有通家之好,所以即使在最初女主不知其身份,那么在丧宴那日,二人是见过面的,从而也知道了萧玉信还是陶知予的未婚夫。
可是原剧情里,在男主表露出要纳陶知予为妾以前,女主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啊,哪怕平时要因为她的存在吃醋,可内心是笃定男主的心在自己这边的。
所以怎么回事啊!
陶满满的一颗心跟洇了墨水似的,沉沉的,黑黑的,有着满布黑暗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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