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朝堂，与往昔并无什么不同。

但在廷议开始之前，有一队身材健硕的力士抬了个大笼子进来，将其放置在了大殿中央，上面围盖着一圈厚布，里面是什么让人看不分明。

大臣们见此倒是新奇，一时间议论纷纷，直到大太监阎仲的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

百官各自归位，肃穆恭敬地站好，迎接皇帝的到来。

然而，胡亥进殿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奇怪的家伙什儿，不禁好奇道：“这是什么？”

就见赵高从侧边站出，面上三分神秘七分恭谨道：“陛下，有一兽今日突显宫门，臣将其困住，烦请陛下与诸位同僚共鉴此乃何兽。”

说罢，他一把扯下上面盖着的布，笼子就即刻显现在众人眼前。

“什么啊，这不就是一只鹿吗？”胡亥笑道。

只见眼前的笼子里，正静静趴着一只尾巴短小、四肢细长且身上分布着斑点的褐色小鹿。它猛然间见了光，而且身边围了一圈人，不由得受到惊吓，继而站了起来“呦呦”地叫着。

赵高却一脸错愕，指着慌乱不已的小鹿道：“陛下，这明明是一只小马驹啊！”

胡亥哈哈笑了起来，看着赵高道：“丞相眼花了吧？这分明是鹿啊！”

在李斯入狱之后，赵高就被提拔为了丞相，顶替了李斯的位子。所以如今是他站在众臣之首的位置，距离胡亥是最近的。

也将高位之上的胡亥的神情以及话语看听得最为清楚。

看着一脸自信的胡亥，赵高却一丝笑意也无，他很是认真地向着胡亥躬身：“陛下，此兽乃为马。”

看着眼前令人费解的一幕，群臣也窃窃私语起来，很多的眼神从胡亥移动到赵高身上，又从赵高移动到胡亥身上，暗自揣测这两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胡亥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他从高位上走下来，围着笼子转了一圈，在这期间那只小兽被吓得瑟瑟发抖，尾巴尖尖缩向腿间，连叫也不敢叫了。

如此绕了回来后，胡亥又凑近看了好一阵子，茫然道：“这就是鹿啊，寡人小时候就见过。”

“陛下，臣以为此兽为马”赵高转身面向群臣，声音上扬：“不然就请在场诸位来分辨一二，看它究竟是鹿是马。”

胡亥有点晕头转向，一路愣神地返回了高位。

赵高如此斩钉截铁地认为是马，倒让他有点迟疑了。

“诸位，此兽为何？”赵高拢起袖子，眼神如针，探向大殿内的众人。

殿内一时寂静，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是慌乱。

竟无人吱声。

赵高也不催促，眯缝起眼睛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紧张的档口上，一个老迈大臣大步跨出，脊背挺直毫无畏惧地盯着赵高，沉声道：“此兽乃鹿！”

赵高呵呵一笑，并未反驳。

“非也非也，王大夫此言差矣，此兽明明是马！”另一人从侧旁站出，对着老迈的御史大夫王老先生摇了摇头，隐隐往赵高的方向靠拢。

赵高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在这两人开口之后，余下的人也趁机纷纷表态，一时间热闹非凡。

“这是马。”

“对啊，明明就是马。”

“你们都错了，这就是鹿。”

“不不不，是马，绝对是马。”

“吾也以为是马。”

……

不消片刻，站立于大殿内的人都说了自己的想法，然而除了那位王大夫外，只有寥寥数个与他看法一样的臣子，剩余的都说是马。

赵高的目光在殿内缓缓扫视了一圈，已经将那些个说是鹿的大臣记在了心底里。

然后他笑意盈盈，向着胡亥道：“陛下，您再看这是鹿是马？”

胡亥揉了揉眼睛，再三地看向笼子里惴惴不安地瑟缩着的小鹿，脑中一片茫然，他用不怎么确定的声音小声道：“那就是……马？”

“陛下圣明。”赵高大声呼喝。

“陛下圣明！”大殿内百官俱都跟上，齐声共道。

这明确的声音让胡亥心底稍安，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殿内一片祥和，君臣和乐。

只有那只被困住的小鹿因恐惧和不安抖成一团，但却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