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刺史府。
最近一段时间,本该热闹的刺史府,由于战争的原因,冷清了不少,门可罗雀。
外面街道冷冷清清,刺史府内,也好不到哪去,那位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将府内大量的仆人杂役直接清理了出去,使得原本上千人的府邸,如今只要廖廖几百人在其中工作。
谈到这位刺史,估计整个凉州没有不知道的,因为从郡守之位一步登天成为刺史的,不算多,也不算少,但这位的升迁,却是处处透露着诡异之色。
他叫钟天武,之前天都郡的郡守。
他有个儿子,叫钟天,天都郡一个著名的“纨绔”子弟,因为之前在酒楼和人发生冲突,扬言要弄死对方而闻名凉州。
结果到最后,对方进没进去不知道,反正这位郡守之子,是被成功带进大牢了。
可问题就在于,钟天武非但没有受他儿子的影响丢官,反而就在这种无数人的口诛笔伐和怀疑之中,逆风飞翔,直接坐在了凉州刺史的高位之上。
尽管很多人都对此疑惑不解,但北凉王府并没有对此做出过多解释,他们也就只能将此烂在肚子里了。
当然了,不服的人还有很多,甚至不乏直接痛批北凉官场昏暗,官官相护的,这些人甚至还掀起过一阵颇有影响的反对风浪,只不过最终都成了无源之水,逐渐平息下去了。
本来事情到此已经告一段落,钟天武好好当他的刺史就行了,但最近这几天,他却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三把火立威过后,也就到了体恤下属,收买人心的时候了,可这位钟刺史,却跟个官场愣头青一样,接连不断地放火,甚至于直接烧掉了凉州的大半官场。
首先是那个不安分的大楚皇帝楚建安,在军事改革过后,又马不停蹄地展开了灭佛运动,下达了“全国各地,最多允许一郡之内,留有一座佛寺,其余寺庙均需拆除,僧人必须还俗”的圣旨。
这道圣旨本该是引起激烈反对的,但由于楚建安是在太过心狠手辣,许多人就没敢反抗,默默执行了命令。
当然了,命令是执行了,可问题却不少,拥有庞大影响力的佛教集团,开始用各种手段明里暗里地反抗或钻空子。
对于这些软钉子,楚建安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是一步步来,反正他也没想着一口吃个大胖子。
在凉州,自然也有同样的情况发生,那些不愿被拆除的寺庙,用各种办法去煽动香客信徒,让他们挡在最前面,抵挡来自官府的拆迁大军。
钟天武就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他愣头青的一面,他直接下令官军,反抗者格杀勿论。
这下可是彻底把那些香客信徒们给惹毛了,他们利用各种手段和关系,对这个不知好歹的新刺史展开了重重打压。
寺庙香客,哪类人最多?
当然是那些要么手握大权,要么富可敌国的存在。
这些家伙一般都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去寺庙烧香,祈求佛祖保佑。
佛祖愿不愿搭理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对佛祖的一片赤城之心,确实也是天地可鉴的。
钟天武要动他们,那无疑是在向凉州所有的权贵们直接宣战了。
那些在凉州根深蒂固的地头蛇们当然不愿意受这个气,哪怕他是凉州最大的父母官。
所以双方就展开了一些咧明里暗里的博弈,最终结果就是,钟天武成功拆掉了寺庙,但本人的名声也是彻底烂在了这个位置上。
因为这为“两袖清风”的钟刺史,在寺庙拆除一事上,被曝出了不少的黑幕。
一郡之类,寺庙众多,哪家都不愿意被拆掉,但最终只留一个又是无法改变的结果。
所以,为了不被拆去,这些平日里肥的流油的寺庙方丈们,开始疯狂地向官府示好,银子都不算什么了,直接一箱一箱地往里面抬黄金。
而钟天武极其手下官员及们,对此当然是来者不拒,你敢送,我就敢收。
当然了,该拆的,还是在拆。
这种过河拆桥之下,钟天武名声如何可想而知。
与此相比起来,钟天武之前在凉州官场进行的大刀阔斧的整顿,那些曾经为他招来无数骂名和排挤的举措,甚至都不算什么了,反正虱子多了不嫌痒。
而此刻,这位饱受排挤的凉州官场扛把子,正坐在府邸之内,静静地抽着一杆烟,皱眉思考着什么。
之前的一场豪赌,他赌对了,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先以儿子的前途为代价,算是勉强保住了这个蠢货的姓名,然后又是以自己的姓名作为赌注,赌北凉王识人用人的眼光,他也赌对了,为自己赢来一个刺史高位,这个位置所拥有的权势,完全够他一展抱负了。
至于他刚成为刺史就做出来的那些“蠢事”,不过是众人皆醉他独醒罢了。
官场上,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可以让你一路顺风,但绝不能让你独占鳌头。
作为曾经天都郡郡守,怎么可能不知道某些官场潜规则,但,他要是不主动得罪大半个官场,秦鸿又怎么可能放心地把他放在刺史这个位置上?
所以,对于外面那些骂名,他还真从未在意过。
跳梁小丑罢了,有的是他们蹦哒不起来的时候。
你骂得越狠,我地位越稳。
但现在,已经坐稳刺史之位的他,却不得不面临一个新的抉择。
一个与上次豪赌差不多的赌局。
不同的是,这次,赌输了他会丢命,赌赢了,却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好处,至少无法让他在官升一级。
换作以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赌,但这次,处于一个北凉人,或者说大楚朝廷命官的立场,他想赌一把。
不为名不为利,就是单纯地想让自己良心过得去一点。
良心?
钟天武捂着胸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还是有点良心的,本来自己还以为虎毒食子之后,自己连最后的一丝良知也没了呢。
荒武郡,尚府。
作为北凉最大地头蛇之一的尚家,这会也在召开一场秘密会议。
说是会议,其实也不过两人参会,一个是尚家老爷子尚柄龙,另一个则是尚家现任家主尚天。
男人四十一枝花,尚天也不例外,作为尚家颜值扛把子,一直是以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著称于世。
只不过这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此刻却有些面色铁青,但看向尚老爷子的目光则依旧充满着敬畏和尊敬之色。
尚柄龙笑呵呵地道:“小天啊,还在为被罢免凉州刺史一职而不忿吗?”
尚天点点头,眼神晦暗不明。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作为凉州刺史,一直把凉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上面怎么会把自己说下就下了。
但最让他恼怒的是,他的那个新接班人,也就是他曾经的手下钟天武,完全是废物一个嘛,上任这才不到三个月,就把整个凉州变得乌烟瘴气,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毁于一旦。
尚柄龙看着尚天眼中的不服气,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四十多岁的人了,怎的还是如此没有定力?
他笑着问道,“那你想没想过,你干得好好的,王爷为什么会把你撤下来?”
“我不知道”,尚天瓮声瓮气地道,这个问题他想了两个月都没想通。
“四十多岁啊”,尚柄龙长叹一声,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才四十多岁的你,已经是北凉一等一的大员了,这合理吗?
“都是父亲栽培扶持的好”,尚天恭敬地道。
他这话还真没毛病,自己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坐稳刺史之位,他老爹尚柄龙的提前铺路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但尚天也不完全是靠尚柄龙的,治理凉州的这些年,他也是充分展示出自己确有治理一州的能力,以耀眼的政绩堵上了无数人的嘴。
尚柄龙忽然淡淡地道:“咱们尚家,自我这里开始发家,一路成为北凉顶尖家族,说实话,这其中有很多手段,并不光彩,伤天害理的事,我干过不少。”
“这有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家族还没点黑历史?”尚天对此不以为意。
“可是,债总是要还的啊,风光这么些年,也确实到了该还债的时候了”,尚柄龙眼神幽幽。
“孩儿不太明白,还望父亲明示。”尚天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他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明示?算了吧,你还是慢慢去想吧”,尚柄龙无力地摆摆手,“接下来我都话你要听好了。”
“请父亲指示,孩儿一定洗耳恭听。”
“第一,尚家暂时不可考虑再进北凉官场之事,什么时候时机合适,王爷那边会有安排。”
尚天眼神一凝,但还是选择点头。
“第二,一旦战事所需,我尚家所有人力物力,必须立即接受安排,男儿凡能提起兵器者,全部投入战场,不得有任何藏私。”
“第三,以后的尚家,要争取淡化视线,尽量从前台往幕后撤………但任何时候,一旦王爷和朝廷有需,尚家全员皆可赴死,你也一样。”
“第四,你等兄弟要团结一心,对晚辈教育要重视………”
…………
“父亲,您?”尚天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老人这分明是在,交代后事啊。
【作者题外话】:回家了,从今天起恢复每日六千字,这一章是在高铁上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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