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沉没,在与冰川的碰撞声中带起大片蔚蓝的海水,也带起月的余晖。
路宁注望,直至轮船彻底消失在海浪的浪涛下,他才把目光收回,看向新的远方。
坐下的救生艇发动的声音与海水拍击海岸的声音无异,隔绝了几里外嘈杂的求助声。
宽阔的四行座位,除了路宁,还有一个惊魂未定的少女,天蓝色的丝发在黑夜中飘拂,像极了七年前的一场秋雨。
她的睫毛打着冷颤,双眼满是疑问:“你为什么不把船开回去救老师的女儿?”
“她当初为什么不上我的船?”路宁冷笑一声,“现在把船开回去,你觉得还有用吗?到时候可就不是救她一人,而是要救所有人。”
露易莎沉默又问:“你是故意的?你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还要抛下她?”
“你当时也猜出我的心思了吧,不要把锅甩给我!我当初也劝过她,对于老师,我已是仁至义尽。”
“你那也能算是劝?要不是你劝她,她早就听我的话上船了……”
“呵!”路宁冷笑一声不语。
露易莎不再与他争辩,把头侧向海面,先前焦急的神色顿时寂静如夜,隐约还透出几缕轻快的寒芒。
她和路宁都打心底,厌恶那个小丫头。
远处海浪的余波已至二人身后,海水浸湿了二人的身体。
如不是风暴招来的海云遮蔽了最后的月光,恐怕这二人又要争吵起来。
海浪接二连三,小浪兴许还能成船的动力,而大浪若是拍在船上,恐怕得给直接摁进海里。
船舵愈发难以掌控,这是路宁第一次开船,不翻船就已是谢天谢地。
海风渐躁,一层海水相撞呼出的海雾遮蔽视线。
附近的几里原本还能隐约发现的几个巨大海浪彻底从视线里消失。
若想避开大浪,只能凭着原先的记忆,和靠耳朵去听。
海雾遮眼,又几朵雷云落下,电闪雷鸣。
路宁的整个人都麻木了,任凭他再少年早熟,也不可能真如久经挫折的成人那般心性沉稳。
他对于眼前的困难,愈发感到恐惧。
在他迷茫之际,一道紫雷在船前不到十米处爆炸,那轰鸣声震得耳蜗几乎破裂。
电流顺水上船,来不急做任何防备,路宁就被电晕过去,索性他不是因为退缩而倒下的。
后面的露易莎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被雷电到后,足足缓了小半分钟,才艰难地爬起身,向船舵走去。
她踢开她眼里的那个废物,凭着直觉把住船舵,尽量使船避开距离已近,声势浩大的海浪。
风中,飞舞的头发扯得人头疼。
危机四伏,她需一人独自面对。
可是,在这种灾难下,还要通过一个人的努力改变船的航行方向,来躲避注定而来的厄运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优秀的操作都是多余。
因为最大的海浪正下船底,在悄无声息中把船和小浪推至了千米高空。
只待力竭,再从顶峰把托起的海水和海水上的一切重重摔回海平面。
终于,藏匿于船底的大浪将船从海雾与雷云之中拯救至干净的夜晚高空。
霎那间的月光闪耀如日,似黎明。
月光沐浴在苍白脸颊上,绝非寒冷,而是温润的像母亲的爱抚。
短短几秒钟,船坠回身下的雷云和海雾之中,消失在无尽的黑暗。
听不见它摔得粉碎的声音。
……
十几里外冰川的顶峰上一个九岁小孩正在眺望,白如龙须糖、润如天上月的千缕长发飞舞凌乱,遮不住她眼中的从容。
冰川下漂浮着千具凉透的尸体。
那一震耳欲聋的海浪拍水声响彻方圆千里的海域。
脚下的冰川隐约可察其深处破裂的微微颤动。
这都足以展现那藏匿于海底深处的怪物的实力。
如若它是有目的的袭击,恐怕这一遭,拥有附带预知效果的特殊先天能力的晏霆都无法幸免。
晏霆放掉堵住耳朵的双手,摊开一看果真如她所料溅上了几滴血水。
此刻,世界静悄悄的。
她想,她确实是丧失了听觉。
十几里外怪物的头颅浮出海面,它扫视着眼前的景象,如同一个躺在床上的懒汉突发奇想,破天荒地看向几米处的窗口外的世界。
它似乎看了晏霆一眼,又好像只是看了眼冰川下千具浮尸。
它伸出手,在身下的海底捞起了东西。
不久,它的手上多了个会动的小点。
晏霆猜这怪物是捞了只鱼。
她没打算待在原地继续看这个仅探出上半身就有几百米高的怪物的行为,谁能想出它待会又得有什么大动作呢?
晏霆掏出他义父赐给她的飞行符,向着相反的海域飞去了。
前方亦是迷雾。
飞行符以前用过太多次,剩余的能量仅仅只能再支撑飞行十里。
草草飞了两里,她就降到一块浮冰上,把飞行符塞回随身的防水袋。
浮冰因为她变得不稳,好像随时都能突然下沉。
晏霆很庆幸,她晕船胃口不大好,最近轻了那么几斤。
她无聊地坐在浮冰上,海浪时不时不拍在身上,弄得衣服又湿又寒。
浮冰因为她的衣服沾上了很重的水,重量彻底超过漂浮的临界点,开始下沉。
若是浮冰被彻底压在海平面下,接近零度的海水就要与肉体完全接触了,这绝对是灾难性的。
而且,她还是个旱鸭子。
虽说她有异能,但她的异能是时间系的,单论肉体强度甚至不如同年龄的男生。
她又用出飞行符,飞到半百米处的一块大浮冰上,觉得它很有支持力,便安心的躺在冰上,合上眼睛,想象着海风的声音。
她的耳朵刚才受了重创,不出所料该是彻底聋了。
义父知道了会怎样?他会说什么?
苦想片刻,她这样对自己说:“我以前也没少装聋作哑,真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没有对她聋了这件事太多挂心,倒是为了另一件与她无关的小事忧心忡忡:路宁那个蠢货竟把救生艇开到了最危险的地方,亏他也有预知能力。
好不容易甩掉那对“小爸妈”,却是看着他们去送死了。
如果他们真死了,她该怎么跟义父解释呢?
义父会很生气吧。
带着复杂的心情,她没心没肺地睡了一觉。
她还小,没必要对那些事想太多。
倒是熬过了今晚,明早也是难熬的一天。
她将在茫茫大海中迷失方向。
没人能帮她。
在荒芜到几百里都碰不到岛屿的海域,即便是飞行符,也几乎帮不到她什么忙了。
屁股底下的浮冰飘到海水较热的地方又会完全融掉,到时候,她只用在海水游个几百公里的,就有机会上岸了。
现在飞回去轮船沉没的地方,兴许还能捡到个木桶?
到时候,天亮了,找起来确实不会太难。
但她早不指望了。
她知道自己是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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