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人也不急，像是极具耐心的猎手，在安静的蛰伏等待。

这是纪元滕。

当初姜氏出事的时候，她试图去查清楚当年的事情，想要证明给纪攸看，可查到的证据有些隐隐的指向纪元滕。

再后来，线索中断，而她爸爸也不明不白的死在监狱里。

“我跟你好像没什么可谈的。”姜离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把姜末严严实实的挡在怀里，半点都不露样子。

可纪元滕却像是慈祥的长辈，宽抚温和的笑了笑，手里摩挲着那串包浆的佛珠，温和的说道。

“你能活着回来，我很惊讶，但是我更惊讶的是，这个跟你一起回来的孩子。”

纪元滕的声音明明温和，脸上的表情都是带着礼佛人的慈善和平和，可却偏偏总是让人有种极其不舒服的违和感。

他的视线看向姜末，意味深长。

姜离心底压抑的那股情绪终于被拱起来，讥嘲的反讽道：“如果你是为了乔晓晓出头，那就别白费功夫了，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抽出时间先让纪总签下离婚协议书。”

大概是怕怀里的孩子听到，姜离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单手拢了拢末末的帽子，然后弯腰看向车内的人。

那漂亮到极富攻击性的眉眼带着明显的锋锐，像是竖起了浑身的刺，让人触不得。

“并且，当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也不打算继续调查。但是如果我孩子出现一丁点的问题，那我只能把查到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发出去。”

姜离说完，就起身，冲着另外一边对着她鸣喇叭的车过去。

而车内的纪元滕，脸色一点点的难看阴沉下去。

等打开车门的时候，姜离身上的力气才像是松懈了大半，有些说不出来的倦怠。

纪元滕跟其他人可不一样，他更像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可危险程度却丝毫不低。

“杳杳。”

白殷忽然开口。

姜离下意识抬头，眸中还有几分没回神的茫茫，像是蒙着一层的昭昭雾气，“嗯？”

白殷忽然失笑道：“没事，休息一会吧。”他攥了攥手里的盒子，最后还是没能拿出来。

刚才求婚的好时机已经错过去了，这么郑重的场合他不想随随便便的就求婚，那就再等等。

姜离看向窗外倒退的风景。

手腕上似乎还有那残余的温度，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纪攸攥住她手腕时候的力度和温度。

她恍惚的记得，刚才争执到最后的时候，纪攸墨沉的眼里像是忽然暗寂下来，冷声俯视的望着她，带着怒意的自嘲说道：“是，我就是犯贱，你嫁给谁想嫁给谁，那都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又是不欢而散。

似乎每次见面都是这样。

哪怕是印象里的场景，大多也都是他淡漠冷寂的样子，若是她当初早知道会飞蛾扑火到这么悲惨的地步，还会不会那么执着？

怀里的末末仰头安静的看着她，小手习惯性的抓着她的衣服。

姜离低头的时候，忽然眸眼弯曲，所有的心思都被吹散，心底泛起几分的柔软，她在想，还好有当初，不然的话，怎么会有他的末末呢。

怀里的末末在看到妈妈笑的时候，大眼睛也弯弯，就连卷翘的纤长睫毛似乎都弯起笑。

他虽然还小，不懂得刚才那些对话什么意思，但是却很清楚，妈妈不喜欢爸爸，一提起爸爸，就似乎极度的悲伤。

那既然这样的话，哪怕他真的很喜欢爸爸，那也决定，为了妈妈，也不去找爸爸了。

他小小的拳头捏起，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

车子最后停在楼下，白殷喉咙微微发紧，偏头笑了笑，像是带着几分调侃和遗憾的说道：“那就只能等着你比赛结束，一起吃个庆功宴了。”

他的手一直在摩挲那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刚才只差那么一点，就能送出去了。

姜离清楚他的意思，看向他，直接开口点破。

“你不用担心白氏的事情对我有什么影响，就算你真的不喜欢勾心斗角，可以自己开个诊所，然后我在你旁边开个画展，也可以啊。”

她能看的到白殷这段时间的压力，能看的到他明明疲倦却还是温隽微笑的样子。

说是不感动都是假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她怎么会看不懂。

白殷果然怔了下，他一直以来都没想到得到什么回报，甚至当初姜离出国的时候，他主动的帮她隐藏身份，硬是隐瞒了三年。

不光是因为姜离，更多的则是自己的私心。

哪怕他知道纪攸掀遍了S城，不相信她真的就那么死了，像是发疯一样不停地找她，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也许纪攸说的没错，他如今得到的也的确是偷来的。

可如今，他却不想再还回去了。

“杳杳。”白殷喉咙微微一紧，看着她嗓音沙哑了几分，像是释怀了几分，“我等你到比赛结束。”

含着的意思却很清楚。

“好。”姜离弯了弯眉眼，说道。

“好了，上去吧。”白殷弯腰，轻轻地揉了揉末末的脑袋。

那一瞬，那些情绪积在心头，像是有隐隐的跃然，竟是有几分像是毛头小子一样的欢喜。

姜离怀里的末末埋在她的脖颈，声音都是闷闷的，“那妈妈，我以后是不是不能找纪……叔叔玩了？”

刚才妈妈和白叔叔似乎很融洽，大人的世界虽然他不懂，但是也明白，白叔叔以后会是他的新爸爸。

可心里多少有点挣扎，之前一直藏在照片里的爸爸，看着似乎没有那么坏。

他会抱起他陪他玩，也会蹲下来用那种看不懂的眼神有些难过孤寂的看着他，然后轻轻地揉他的脑袋，也会轻声像是近乎怀念的呢喃，“姜末，真是个好名字呢。”

姜离的鼻尖微微酸涩了几分，闭了闭眼用下颌蹭了蹭末末柔软的头发，“末末如果喜欢的话也可以，但是一定要提前跟妈妈说可以吗。”

她一直以来用自己的方式隔离开他跟纪攸，却忽略了末末的情绪。

反正等所有事情落定，带着末末离开之后，他年岁小很快就会忘记这些的。

怀里的末末稚嫩的脸扬起，惊喜又欢快的说：“好啊。”

不远处，忽然‘铿’的巨响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