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八点，林可渔准时来敲我的门。我早已装扮一番，打开门的时候，我俩都乐了。

林可渔的头上，不再是那顶灰色的棒球帽，而是一顶白色大檐遮脸的防晒帽，配上一副圆形宽边的墨镜，整个脸几乎被遮住大半。穿着一件长到脚踝的灰色的风衣，足下是一双蓝色耐克运动鞋。

我也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这帽子是夏天的时候从商场里买的，一直没怎么戴。脸上架了一副三角形状镜片的太阳镜，这太阳镜被光一照，就会呈现淡黄色。上身是黑色的紧身夹克，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脚下也是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身后还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

林可渔递给我一只黑色的口罩，笑着说：“到了医院，把这个口罩再带上，走路弯些腰，就象一个病人了。”

来到楼下，我打开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让林可渔坐在副驾驶室。这辆车也是昨天拿我的现代车从夏雷那儿换来的。

洪县是市辖县里最大的一个县，人口有一百二十多万，在市里的东北方向。过了淮河，一直往东北方向开，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一路上，我俩看着路两边的风景，说着关于她姐夫的话题，旅途十分愉快。我看着包裹得十分严密的林可渔，开玩笑说：“你真象阿加莎笔下那个女侦探马普尔小姐。”

林可渔道：“我不想当什么侦探，马普尔小姐是给别人破案，我是想要搞清楚家里的一些秘密。我总觉得我的家里隐藏着很多秘密，我只是想搞清楚而已。榛哥，其实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我都犹豫了很长时间，我本来可以任凭生活象流水一样，自然流淌下去，可是我不自觉地就想知道，这河流从哪里流来，会在哪里拐弯，会流到哪里去，河水里有没有危险的水怪。”

“所以说，你有当侦探的潜质，你投错行了，该去考警察。象我，就没有这样的兴趣。我的生活中也有很多的疑问，我就懒得去搞清楚。比如我的婚姻，我到现在也是稀里糊涂，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就离婚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刨根问底。不过，榛哥，我只是对生活中的悬疑感兴趣，真要象你说的去破什么大案，我还真不感兴趣。象韩国电影《杀人回忆》里那样血腥的案情，我只有恐惧，没有好奇，喜欢看这样的电影也只是觉得好玩。”

“那能不能把你感兴趣的归结为情感悬疑，怎么样？”

“也可以这样说吧。”

“对，情感悬疑，还挺贴切的。你是个情感悬疑侦探家！”

“榛哥，你真会想象，不愧是学中文的。可我不想当什么侦探家，我就是想活得清楚一些。”

就这样闲聊着，我们不知不觉到了县城边上。

“去惠民医院，在朝阳路上。”林可渔道。

我把车停在路边，在导航上找到了朝阳路上的惠民医院，然后直接开了过去。

朝阳路是县城西边新区的一条新路，马路很宽，惠民医院也是一家新开不久的私立医院。我把车停在医院大门对面的马路边上，这里的马路边都是停车位，车停得有点乱，不怪乎是县城的水平。

车停好后，我对林可渔说：“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车里等着，你姐夫对你更熟悉，你虽然化妆打扮了一番，也比我更容易被你姐夫发现，他对我要陌生得多。有什么情况，我打电话告诉你。”

林可渔点点头，提醒我把口罩戴上。

走进医院大门，有种怪怪的感觉，谈不上是做贼心虚，但免不了有点不自在，感觉别人看我一眼，都是在怀疑我。门口的保安，倒是真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微微佝偻了腰身，装作不舒服的样子。

门口有个示意图，这个医院主要建筑就前后两栋楼。前面的楼矮一点，是门诊部，后面的楼高很多，是住院部。我先往门诊大楼走去。

门诊大楼大厅里，人不是很多，主要是挂号、收费和拿药的窗口。我寻找了一下，看到右侧有个不锈钢做的科室分布图，仔细找了一下，看到神经内科在三楼。

坐上电梯，来到三楼。出电梯口，神经内科在东边。走廊上的长凳上坐着三三两两的病人和家属。每个科室门都关着，门上都有个玻璃窗户，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神经内科有两个房间，一个房间门上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今日专家：彭明海”，下面是两行小字，介绍彭明海的职称和擅长。

从玻璃窗户往里面看，面对门的医生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正是彭明海。旁边围着四五个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背对着门，正在向彭明海陈述病情。彭明海微笑着，先是询问一番，然后再在病历和处方上写着什么。

小伙子看完了病，随同一个老年妇女走了出来，另一个中年妇女又走到彭明海面前坐下。

这时候，又有病人敲门要进，彭明海头也没抬，喊了声“进来”。我觉得观察差不多了，就走开去。往西走到电梯间，看见西边的走廊上，也有不少长椅。我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坐下，往东看去，能把彭明海办公室门前看得清清楚楚。

我拨通了林可渔的电话，让她把车锁上，到门诊楼三楼西边来。

过了几分钟，林可渔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见了我，不动声色地走到我身边坐下。我把刚才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她，让她过去看一下。

林可渔向东走去，然后在神经内科门口，隔着窗户往里看了一会，又走了回来，继续坐在我的身边。

“榛哥，你去车上休息，我在这里看着，两个人目标太大。”

“那你要小心，你就坐这儿远远看着就行了，不要到门口去，万一遇到你姐夫出来躲闪不及就不好了。有情况打电话。”

“嗯，你放心。”

说完，我接过林可渔递过来的钥匙，下楼来到车上。想到林可渔一个人在里面，心里隐约有些担心。看看时间，还不到10点，到中午下班还早着呢。于是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新闻，又打开《红楼梦》来看。都看到85回了，也没感觉到高鹗续的文字有什么明显不一样。

看完两回，再看时间，11点多了，看看对面的医院，感觉人明显多了。坐在车里也累，就下来到路边活动活动身子，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回到车上，又在手机上随意浏览了一些新闻，然后我决定上去换一下林可渔。

来到三楼，林可渔看见我，远远地只是微微点头。走到她身边坐下，跟特务接头似地，我悄声问：“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他出来过一次，又很快进去了。”她也压低声音回答。

“没有年轻漂亮的姑娘进去找他？”我开玩笑道。

“没有，都是中老年妇女。”林可渔笑答。

“你姐夫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

“象他这样有魅力的大叔，也是小姑娘的杀手。”

“别说，你姐夫穿上白大褂，更是帅气逼人。”

“就是帅得让人提心吊胆。”

“你姐姐也象你一样怀疑他吗？”

“不知道，反正我感觉她不会踏实。”

“这不很正常吗？给病人看病，挣钱养家。他这一天，医院给他多少钱啊？”

“不清楚，好象跟他看的病人和开的药挂钩，反正每天都在千元以上吧。”

“你到车里休息去，我来盯一会。”

“坐在这里不累，就是怕时间长了，引起医院的人注意。要不榛哥你在这坐一会，我到一楼找个地方坐。”

说完，林可渔下了楼。

我把身体坐着朝向东边，眼睛不时瞄着那扇门。每进去一个病人，出来一个病人，我都打量一下，看能不能看出些什么，可什么也看不出。

都说到神经内科来看病的，多是些精神不正常的人，可我看这些人，怎么都很正常呢？

忽然就想起丁娅。刚开始得了产后抑郁症的时候，我也陪她去看过病。医生无非问一些问题，然后开些药来吃。我也一直没觉得丁娅有什么精神问题，只是觉得她有些悲观和疑神疑鬼。

下班的时间快到了，有医生出了门下楼，我紧紧盯着神经内科的门。终于，门开的时候，彭明海走了出来，他脱去了白大褂，穿着一身便服。我赶紧侧过身子，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他走到了电梯门口，然后进了电梯。

我赶紧打电话告诉了林可渔，又匆匆走步行楼梯往下跑。来到一楼，一眼就看到彭明海走在门诊楼前的院子里，正在往大门口走去。

林可渔从一旁闪身过来，我疾步往外走，示意她跟着我。彭明海来到医院大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我估计到对面上车已经来不及了，就赶紧上了后面的一辆出租车，林可渔紧跟着我也上了车。

“师傅，跟着前面那辆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