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后上班第二天，没想到又出了事。

第一节语文课是我上的，第二节数学课刚开始不久，我正在办公室喝茶上网，班长又进来报告说，马晓亮书包什么的都在，就是人不知去哪儿了。我脑子一炸，让她赶紧和几个班干部去附近找人。我自己又象上次一样，开上车往稍远的地方一条一条街去找。就好象让几个学生去学校的一环，而我是去二环、三环。

这次不灵了，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只好回学校先看看。几个班干部已经回来，都说附近的网吧都找了，没有发现马晓亮。这时候已经上最后一节课了，我让班干们先上课，自己来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找出家长的通讯录，先是拨通了马晓亮爷爷的号码，这老汉一如既往地慢条斯理，说他孙子没回家，就好象别人家的孩子。

我挂了电话，不由得火冒三丈，立马给马晓亮的父亲马强打通了电话。

“你儿子已经多次逃课，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可我们又没有办法，要做生意，挣钱吃饭啊。欧阳老师你多包涵。我儿子我知道，他胆子小，不会跑远的。看看下午他会不会去学校。”

马强态度倒是很好。

可态度好有什么用？这一家人也是奇怪，都不着急，换了别人家，早急得或气得什么样儿。

我压住火气说：“你回来一趟吧，当你儿子的面，我们好好谈谈。他这样不行，老是逃课，会出事的。再说，都初三了，这样下去，还考不考高中了？”

“那，我走不开啊！”

“你想办法吧，要不让你老婆回来也行。”我毫不留情面。

“那，好吧，就让我老婆回去一趟。”

放下电话，心情稍稍平静一些。办公室里的同事没几个人了，显得安静了许多。我对着电脑想，这小子没去网吧，能去哪儿呢？实在想不出他的去向，只好耐心等待，看下午上课他来不来。

中午在食堂里随便吃了几口饭，开车回家睡午觉。路过林可渔的门口，习惯性地停一下，听听里面的动静，依然啥也听不到。自中秋节以来，还没有见过她。

午觉自然睡不踏实，稍微迷糊了十几分钟，便清醒了。想起开学时，校长在大会上强调学生安全高于一切，又想到年初，四中一个学生和同学打闹，从楼梯上摔下去骨折了，家长闹了很长时间，班主任还被处分。十中一个学生在家里被父亲打骂，在学校里跳了楼，学校最后赔了五十多万才平息了事态。

我赶紧起来，开车去了学校。到办公室，有几个家远没回去的老师，有的趴在桌上睡觉，有的在玩游戏，有的在看书，我啥事也不想干，只能打开网，随意地浏览新闻。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快上课了，我赶紧去了班级，这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来了，可马晓亮的位子仍然空空如也。直到上课的老师走进教室，我才确信这孩子下午又要缺课了。

我赶紧把情况向政教处和校办公室报告了。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觉得还是向分管副校长袁朝阳报告下才好，就又起身去了副校长室。袁朝阳上次缠他要不干班主任，已经惹了他不快。一听这样的麻烦事，他皱着眉头，先是和我讲了一番学生安全的大道理，然后把政教处主任和校办公室主任叫来，让我们一起去找，不能坐在家里等候。

出了副校长办公室，政教处主任说他有事先走了，办公室主任还不错，带我去了监控室，调取了上午的监控。从监控里能看出来，马晓亮是上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一个人手里拿本书，出了校门，往东边去了。看方向，是往他家住的东边。可他爷爷说他没回家呀。难道是去附近的公园看书去了？

办公室主任经验还是丰富，他让我找几个认识马晓亮的老师去东边的公园、商场以及网吧找一找，包括马晓亮住的小区附近网吧，实在找不到，只有到公安局找熟人看路面的监控，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办公室主任说，公安局的关系已经被他找烦了，他不能再找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按照办公室主任的提示，我请了不上课的几个老师一起去寻找。几个人大致分了一下工，我自己开车去了东郊马晓亮家所在的幸福家园小区，先是在小区附近几条街上找了一个多小时，哪里有这小屁孩的影子？

我打了马晓亮爷爷的电话，问清了他家的具体位置，然后敲了门。老人穿着一身睡衣，胡子老长，显得很是清瘦。

“下午他还是没上课？”老人好象才有些吃惊。

“没有，我们班级几个老师都在找他，就怕出什么事。”

“这熊孩子，我也管不了他。他爸妈离得远，也不管。唉！”

“大爷，他是不是和你闹别扭了？”

“没有，我都依他。就是国庆节他想去上海，他爸爸没让他去，说是国庆放假生意好，没人照顾他。”

“那你想想，会不会去哪个亲戚家了？”

老人想了一会，从桌上拿出一部老年手机，拨了几个号码，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头绪来。

我又拨通了他儿子的号码，告诉他马晓亮下午没有来上学，他声音很低，说自己在电梯里，他老婆已经去高铁站了，估计六点多能到家。

我对马晓亮爷爷说，我们会继续寻找，你孙子要是回家了，你及时给我打电话。

出了小区的门，我给几个同事打了电话，问了一下寻找的情况，都说没有找到。我只好给夏雷打了电话，让他找找公安局的关系，看能不能通过路上的监控找找头绪。

回到办公室喝了几口茶，夏雷来了电话，让我去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找一个叫周新的副主任，他可以帮我看看监控。我赶紧开车去了市公安局。

公安局大院显得很是威严，以前每次经过，看门口站岗的保安都很厉害，有时候往里看一眼，就觉得很神秘，但从没有进去过。到了门口，也没敢开车往里去，就把车停在附近的路边，走到了门口。看门的保安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是来找指挥中心的周主任，他让我登记了一下，就放我进去了。

指挥中心就在一楼，问了人很快找到了周新副主任。他很热情，说市局魏副局长和他说了。没想到夏雷还真是厉害，都找到局里领导了。

我把情况一说，魏新就带我去了指挥中心监控大厅。这大厅里有一块显示屏，上面有十几个分屏，实时监控着全市重点路段、重要位置。魏新对一个年轻的警察交代了一下，让我跟他进了一间办公室。年轻的警察在一部显示屏很大的电脑前坐下，问了我一下情况，开始调取上午的监控视频。

很快，马晓亮就出现在校门口，只见他出了校门往东走了一百多米，上了一路公交车。再往下面追溯，马晓亮在胜利公园站下了车，走进了一个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条老旧马路，调取附近的监控，用快进的办法，一直没有发现马晓亮再走出来。回头再看进入小巷的一头，也没有发现他回来。这就奇怪了，难道还在这条小巷里吗？

“我去那条巷子找一找，如果还是找不到人，能不能报案？”我真有点急了。

“一般要48小时后，当然如果能证明有可能是刑事案件的，也可以随时报案。”年轻的警察道。

我向警察道了谢，出了警察局，立即开车来到了那条巷子。巷子叫“光荣巷”，不足两百米长，东边是一家单位的围墙，西边是十多家大大小小的商铺。我忽然感到像是悬疑电影的情节，一个小孩在这条巷子消失了。我不敢再想下去，赶紧一家一家商铺问过去，除了一家卖服装和一家卖早点的店铺关门外，其他商铺都说没见到我要找的人。

不过，我有了新的发现，就是在巷子的中段，在一个超市边上，又有一条东西向的更小的巷子，通往另外一条南北向的街道。有没有可能是从这条巷子走出去了呢？刚才在公安局怎么没想到巷子里还有巷子呢？想回去再找那个警察调取监控看一下，又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了。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刑事案件吧，到晚上再看看，说不定吃完饭时马晓亮就回家了呢。

回到学校时，校园早放了学，只有初三的学生还在教室里上自习，晚上是英语老师值班。我抱着一丝希望去教室看看，却看到马晓亮的位子依然空着。

这时候，分管副校长、政教处主任和校办公室主任一个也不见踪影，仿佛马晓亮逃课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或许他们也习惯了这种情况。语文组的大办公室里，也只有一个去年才入职的青年教师在电脑上干着什么活。见我进来，只是抬头笑笑，并不关心我此时糟糕的心情。

看看时间，六点一刻，学生放学该早到家了。或许马晓亮会在这个时候回家吧。我拨通了马晓亮爷爷的手机，老爷子回答我的依然是失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继续等待了。

我想得先去解决晚餐问题。看看窗外的楼下，这是一条小吃街，此时正是傍晚人多的时候，一股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升腾不已。学校晚上食堂不开伙，只有自己想办法应付肚子饥饿。我大多数时候是在这条街上随便吃点，有时候也到父母那里吃顿饭。

下楼出门到小吃街，在一家面条店点了一碗牛肉面。心里有事，面条也没有以往的可口，吃了一半就没了胃口，索性不吃了。照着墙上的微信二维码扫了一下买了单，刚要出门，手机响了，是马晓亮爷爷的电话。我赶紧出了面条店才点了接收键，心里觉得该是好消息吧。

“欧阳老师，我儿媳妇到家了，她要和你说话。”原来不是我想要的消息。

很快，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欧阳老师，你们把我儿子搞哪里去了？”

“你这话问的，我把你儿子搞哪去了？是他自己逃学的，我们都找了一天了。”

“那他是从你们学校走的，你们要负责任。”

“现在别谈责任不责任，得赶紧找孩子。要不你来学校吧，我们商量怎么去找孩子。”我强忍住火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