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衍人为了自己的理想奋斗的时候, 张幼双正被田翩翩拉着,被迫参加贵『妇』之间的聚会。
之所以是“被迫”,那是因为本来正趁着皇帝赏识的机会, 在为女校的事奔波, 结果猝不及防, 就被田翩翩给抓住了。
上了京,张幼双就深刻察觉到了以一个姑娘行事的种种不便之处,不这难不倒。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
京城大物博,人杰灵,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拉拉投资,抒发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怎么说得去呢!
好在俞峻、俞巨巨也十分纵容。
这几天里, 张幼双聚精会神, 一本正经, 专心致志开始了自己的女校忽悠,不,游说大业。
说得那些前来拜访俞峻的官员,也都笑着赞助了几笔。
可是田翩翩看不惯这么不务正业了,便拽着去参加了这几京城贵『妇』圈里的赏春会。
田翩翩是好意, 想要帮开拓人脉。
那就参加呗。
张幼双开始考虑起了在贵『妇』圈里宣扬女校的可行『性』。
这天一早,张幼双从马车上跳了来,聚精会神看了一眼面前这座势雄伟的府邸上挂着的匾额。
田翩翩紧随其后,小声儿说:“这就是我同你所说的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的侯夫人可谓是京城圈里的“社交女王”,今天这场赏春宴也是由牵头举办。
两人刚到,就有人迎接、招待,笑着一路引到了此行的终点,侯府的后花园。
此时后花园里已经来了不家贵女了。
看到田翩翩, 又有几个走来,笑着打招呼。
张幼双惊讶看着田翩翩,当初还稍显生涩的女,此时已经游刃有余应付这种场面。
这几个贵夫人看着张幼双的目光隐隐有些好奇,却没动问话,着田翩翩介绍。
田翩翩笑道:“这位就是张幼双,张娘。”
哪怕心里早有了答案,得到了田翩翩的回答,面前的这几个贵夫人们还是惊讶了一瞬。
“原来这便是张娘。”
张幼双乖乖行礼。
接来,田翩翩又陆陆续续带着结识了不官宦女眷。
张幼双欲言又止。当然理解田翩翩的好意,可说一个都没记住吗?
目,这景是美的,人也是美的。
百花缭『乱』,衣香鬓影,环佩珠光,香风袅袅。
花香伴随着熏香,熏得张幼双有点儿头晕,头昏脑涨。
在这种情况,依然坚|挺,打起精神,反复游说起自己的这女校事业。
倒也有夫人们表『露』出了兴趣,但绝大多数都是淡淡。
张幼双还留意到,这个圈里三六九划分得也是十分显的。
夫人们的排面,全靠丈夫们的官阶而定。
就比如田翩翩,所交往的也都是些夫君从六品左右的官夫人。
而张幼双的身份就比较尴尬了,俞峻是个白身,哪怕之前曾经官至户部尚书,掌天钱粮,可眼已经脱离了权力中心。故而,这些官夫人对虽然好奇,却并没有非常热络。
这一番社交来,就连田翩翩都有些撑不住了,小脸微微泛着白,有点儿晕头转向的模样。
张幼双赶紧扶了一把,田翩翩反手抓住衣袖,苦笑了一,小声儿和咕咕叨叨,说着刚刚遇到的哪个哪个官夫人难应付。
张幼双终没忍住打断了:“你有没有觉得没意思?”
“有、有么?”田翩翩愣住了。
张幼双深吸了一口,环顾了四周一圈,双眼一点一点变得清。
经这一遭,已然白了,这些都不是想要的。
今该是会试放榜的了,那才是的生活。
想要的是俞峻送的那一盏孔灯,是“几人平上,看我碧霄中”。
不张幼双回答,田翩翩却好像被这个问题问懵了,陷入了深思,结结巴巴,不大确定说:“好像是有点儿。”
……张幼双没问之前还没有察觉,可是这么一问,田翩翩却忽然觉得乏味极了,眼前的一切好像的确没意思极了。
自从和陆承望进京之后,这十多年来好像都是这么来的,为了陆承望的仕途,艰难在这些官夫人之间游走,应酬,长袖善舞。
忽然想到了从前还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和双双一道儿手牵手跑大街小巷,光着脚丫踩在池塘里『摸』田螺。
看着张幼双的侧脸,田翩翩抿紧了唇,忽有些失魂落魄。
好像白了再遇到双双后,那古怪的心境。
是羡慕吧。
时间好像把塑造成了个人人眼中再完美不的贤妻良母、贤内助。
可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都是那个年模样,飞扬跳脱,那些举们都尊敬,陛都赏识,所以常人眼里的美满幸福就一定是好的么?
像双双这种离经叛道的活法,实在是太羡慕了,或者说嫉妒了。
张幼双兴致勃勃提议,“那我们溜号?”
“诶?!!”
田翩翩惊慌失措看着张幼双,女郎忽然特别豪迈一把攥住了的手腕,带着一路分开人丛,来到了侯夫人面前告退,又马不停蹄出了侯府,往贡院附近而去。
今天是会试发榜的,这个时候的贡院里已经聚集了不人了,几乎没见女人的身影,多是焦灼忐忑却又故作姿态的举。
张幼双如鱼得水般,拉着田翩翩长驱直入,一路上了最顶楼,叫了一桌酒席坐。
田翩翩哪里见识这种阵仗,这些男人们看着这两个格格不入的女郎,惊诧极了,各『色』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两人身上。
田翩翩臊得不知如何是好,眼巴巴看向了张幼双寻求安慰。
张幼双拍拍的手,以示安慰,笑眯眯问:“感觉怎么样?”
田翩翩小声说:“颇为尴尬。”
“害怕么?”张幼双耐心问。
“倒是不害怕的。”田翩翩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噗”一声,眯着眼睛,快活笑了起来。
“以前是害怕的,因为那是男人们的天,我们掺和不进去的。但如今有双双你陪着我……”
田翩翩很不好意思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不怕了。”
……据说,本的樱花妹们会很不好意思一个人去吉野家那种方吃饭。张幼双脑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这回偷溜出来解放了这姑娘的天『性』,田翩翩竟然十分豪放一拍桌,一杯接一杯倒起了酒来喝。
张幼双惊讶发,田翩翩的酒量竟然不!
看到惊愕的表情,田翩翩又“噗”『露』出个甜甜的笑,脸上微红,小小声说:“其实我酒量不浅的,就是每回都不敢多喝,怕人笑话。”
说完这句田翩翩又有点儿忐忑,没想到张幼双十分淡定自然点了点头,脑袋上的呆『毛』迎风招展。
“那你今天可以多喝点儿了。”仿佛在说什么再自然不的,不值一提的事。
田翩翩愣了一,由衷又笑了:“双双,你真的变了很多。”
不远处隔壁桌的举们,正在热切讨论今年会试的试题。
这道题是“月星辰”,出自《中庸》“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此时,有不未赴试的读书人,好事者,正铺纸研墨,当场刷起了今年这道真题。
张幼双一走去,就有人诧异抬起眼问:“你是何人?”
田翩翩喝得脸红红的,竟然也动牵着裙追了上来。
张幼双没有答话,认真看了两眼,“这是会试的试题?让我试试怎么样?”
“你?”这回附近的几个读书人也都诧异得抬起了眼。
可张幼双这个时候却没有多解释,也没在乎旁人的目光,问人借了纸笔,深吸了一口,先是在肚里打好了腹稿。
倒是田翩翩抱着酒杯,很是不优雅吧嗒着嘴,望着张幼双的目光也是亮晶晶的。
“我这位朋友可是有大耐的。”
众人诧异看着眼前这两位离经叛道的女郎。
众目睽睽之,张幼双深吸了一口,忽端起了酒桌上的细嘴酒壶豪饮了一。
趁着酒酣耳热之际,那双黑白分的大眼睛里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如星辰熠熠。
本来还有些犹疑的众人,都被这女郎声势所摄。
但见其落笔如飞,运笔如龙。
当落一行大字,笔走龙蛇,势若雪浪奔冲,搅翻银汉。
“即所系之繁,而知系之者之无穷也”。*
“月星辰”这个试题,众人拿到时,皆是冥思苦想了一番,所的文章也无外乎什么“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啊”,又或是了点儿什么溢美之词。
可张幼双没这么。
女郎眸中精光大盛。
的是天学专论。
彼时已有不传教士入华,带来了许多天文理方面的新知识,这个切入角度令众人纷纷赞不绝口。
田翩翩与有荣焉激动面『色』通红,也抱着酒杯学着旁人喝起采来。
“好!!”
“淋漓生动!象磅礴!”
“恢恢浩浩!”
“十八宿罗心胸,元精耿耿贯当中!”*
“当真是精理名言!笔力矫健。”
只这一篇简直就可堪中选!
这时,终有人察觉出来了不对,小声讨论起来。
“这女郎好生面熟。”
“会不会就是那个江南太平府的张——”
这一口酒喷吐而出,似乎也将内心的郁结之情喷吐而出了。
其实张幼双今天选择这么,也有自己的考虑在其中。
身为女『性』,从一开始就被限制无法参加科举。
意难平吗?
到底还是有的。张幼双自认为又不是圣人,虽然很难以启齿,但的确有点儿嫉妒自己的这些学生来着。
每每想到这儿,张幼双就略有点儿羞愧,遗传了沈兰碧女士的好强,驴劲儿,颇为有野心,又爱嘚瑟。
但身为老师,又机缘巧合穿越到了这个时空,所要做的就是沟通今古,将那人类群星闪耀的珍贵的思想,引入这个时空,才不虚此行!
《中庸》里这句话的意思是“今天我们所说的天,原本不是由一点一点的光聚积起来的,可到它无边无际时,月星辰都靠它维系,界万物都靠它覆盖”
不恰恰也是如此么?
所讲述的所教的,恰如这星星点点的光,而如今烛火多,烛火盛,那一根根小烛,渐渐已有了改天换之了。到那时起,“及其无穷也。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又一口酒纳入胸膛中,张幼双眉眼弯弯,颇为自得。
“我饮江楼上,阑干四面空;手把白玉船,身游水精宫
方我吸酒时,江山入胸中,肺肝生崔嵬,吐出为长虹”。
田翩翩看着看着,竟也不由得看痴了。
文章不半,这个时候就已经有报录的动静传来了。
快马飞驰,报录人们敲锣打鼓而,人『潮』汹涌,这个时候酒楼里的读书人们再也不淡定了,纷纷拥去看。
会试的中试人数,向来就无定数,但大上都在三百左右浮动。今年这一场则取了三百四十一人。
“捷报!某某老爷,某姓讳某名,高中会试第三百零名贡士!”
“捷报!山西平阳老爷,任讳文熙,高中会试第三百零一名贡士!”
“捷报!陕西西安老爷,李讳敬,高中会试第百九十三名贡士!”
“捷报!广东广州老爷,潘讳润生,高中会试第百六十一名贡士!”
“捷报!江南太平老爷,祝讳保才,高中会试第一百五十贡士!”
就在这时,酒楼上终有人敏锐注意到了“江南太平府”这个五个字眼。
越县九皋书院,张幼双!
那位俞夫人,女夫!
烛火盛,星星点点,渐渐团聚成天。
“捷报!江南太平老爷,王讳希礼,高中会试第八十四名贡士!”
……
“捷报!江南太平老爷,孟讳敬仲,高中会试第四十三名贡士!”
……
“捷报!江南太平老爷,张讳衍,高中会试第八名贡士!”
今年的这场会试出了怪象。
京城里最津津乐道的竟然不是这些高中了的老爷们,人们茶余饭后谈到的却是江南太平府越县九皋书院那位女夫,姓张讳幼双的那位。
其门学生,竟然足足有四人金榜题目,金銮殿上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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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试只被点作第八令张衍稍稍有些失落。不很快却又振作了起来。
其实也曾抱着连中六元的心思的,可是这连中六元何尝容易了,这一千多年来,纵观古今也不只人。
会试不愧是聚集了大梁各的英才,当真是卧虎藏龙,自己还要多加勤勉才是。
张衍微微苦笑,由衷感叹了一句,很快就又释然了。
接来的殿试,众人就轻松了许多,毕竟殿试只定名次,不黜落会试中式者。
不管成绩如何,总混个官职以实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回报父母亲族。
至这几天,调整好自己心态的张幼双,再度心神飞扬了!
“江南太平张幼双”这几个字,最近甚至盖了那位可怜的会元兄弟,一跃成为大梁的话题讨论度top1!
只要张衍、祝保才、孟敬仲和王希礼四个人在殿试上再接再厉,大放异彩。
相信这个“科举辅导名师”的招牌就顺利打出去,张幼双盘算着,到时候,再办女学无疑就显得有说服力了许多。
嗯。
脑袋上的呆『毛』晃了晃,张幼双继续摁着这四个人的脑袋加紧最后一波冲刺。
大梁殿试只试对策一篇,其实比起四书五经这才是张幼双最拿手的科目。
三月十五,殿试。
这一,张衍与孟敬仲、王希礼、祝保才四个人将笔、墨、砚、吃食都装入了考篮里,一道儿出了旅舍,一路或是乘马车,或是步行,终赶到了大门。
此门位正阳门内京城的中轴线上,平素不开,唯遇国家大典方才开门。
眼前这就是皇城。
进了皇城之后,众人被这高大宏伟的建筑群散发出的威严的势所摄,说话做事都小心了不。在礼部侍郎的引领,依次穿了承天门、端门、午门、奉天门。
张衍站定了,四环顾了一圈。众人虽然神『色』认真肃然,但一个个脸上的欢欣与轻松却是抹不去的,三三两两,有说有笑,趁此机会互相攀附着交情,为后的官宦生涯作准备。
此时当然也有人走来与们这些江南的的贡士们攀谈。
“想来这位便是张兄了。”来自各的贡士们笑着拱拱手,目光忍不住频频打量着张衍和祝保才人。
“四位仁兄师出同门,当真是一样的年轻俊秀,花开四朵。”
“一门四进士是何的风雅。”
王希礼平静拱拱手也回了礼,“诸位谬赞了。”
……
“那四个就是江南太平九皋书院的?”
“那个女夫张幼双的门?”
“……女人教出来的当真是稀奇……”
“……谁叫那是俞危甫的妻,又得圣上的偏爱……”
“唉,说不得说不得。谁叫人家命好,咱们这种无名无姓,又没靠背的就只靠自己了……”
孟敬仲谨慎抿了抿唇。
在这个男天的界里,女夫依然是个会频频招致异样目光的词汇,连同四人都承担了不小的关注。
晓得,事到如今,仍然有不人不信任张先生,不信任们,以为们,张先生,无非是侥幸得了圣上的赏识。
所以,今天们代表的不止是们个人,更是张先生。们身上燃烧着的就是张先生的意志。
从投入张幼双门那天起,们身上就烙上了独属张幼双的挥之不去的烙印!
眼看着时辰将近了,今年的新科贡士们按照中试的名次,纷纷在皇极殿的丹陛排列。大梁的文武百官此时也正立在皇极殿前,有说有笑。
殿试是科举路上这最后一关,总提调官、读卷官非执政大臣不得与,那可是都是内阁阁老、六部尚书、翰林院学士、国监祭酒这一类响当当的人物。
大梁官僚机构运行的命脉皆在此了。
那笑意温文,举止优雅,鬓发花白的老者正是首辅徐薇,身边那位精神矍铄,身材干瘦的则是次辅郑德辉了。
这两位说着些什么,时不时微微一笑,尽显风度。
众人心神俱凛然,纷纷噤声,恭恭敬敬着圣上的到来。
不久之后,新帝陈贯笑眯眯来了,众人入了殿,向新帝行了五拜三叩之礼。
皇帝倒也没看张衍,勉励了丹陛前的贡士们几句,赐了策题。
由首辅徐薇宣读圣旨,徐薇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而这策问的题目也包括在了这制诰中。
张衍低垂着眼帘儿,与众人各在试案前落了座。
目光微微一凝,方才所听闻的今这道策文的题目,也适时在脑海中浮了出来。
“皇帝制曰:朕惟自昔帝王莫圣尧舜。史称尧舜垂衣裳而天治矣……
……
朕夙夜敬事上帝。宪法祖宗。选任文武大吏之良。思与除民之害而遂其生。兢业不遑未尝有懈。间者。水旱为灾。黎民阻饥。戎狄时警。边国弗靖。而南贼尤甚。历时越甚,尚未底宁。岂有司莫朕心。皆残民以逞。有以致之欤。抑选任者未得其人。或多失职欤。将疆国之臣。未殚力制御顽寇者欤。
……
朕有爱民之心而泽未就。有遏『乱』之志而效未臻。固以今昔不类。未得如古任事之臣耳。兹欲上协虑,政事具修。兵足而寇患以除。民安而邦本以固。灾咎可弥。困穷可复。以媲美虞周之治。其何道而可……
……
尔诸士悉心陈列。勿惮。勿隐。朕将采而行焉……”*
这一大段话,非常长,其实简单概括一,就是朕每天都很努力在上班啊,敬事上帝,宪法祖宗,选任文武良吏,每天玩儿命工作。
朕该做的也都做了吧,可是为什么天还时不时有水旱灾害,百姓吃不饱饭,边关也不安宁呢。
是面的人没干好吗?是没选对人,选拔的人都不行吗?还是说将领都不肯玩命儿抗击外敌?你们不要害怕,不要隐瞒,好好说,朕会好好看采纳可行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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