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黑的公子凶狠拧着的眉目也舒展开,犹如珍珠一般耀眼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皓齿『露』出,是个可爱的笑容:“叶公子!回答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到济南的?前在哪里?为什么要到济南?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开口时的声音还算得上甜美,越到后面,属于上位者天然的高高在上便冲淡了这种觉。到了话尾,与其说他是在抛出问题,倒不如说是在质问。
这种态度,便是涵养良好的楚留香都皱了皱眉。盗帅侧头去望矮他一头的年玉人,但玉人面上仍然是纯然的喜悦。这单纯的年似是没有察觉到任问题,他好脾气地浅笑着答道:“两日前来到济南的。前在京城。到济南是为了谈幢买卖。”
“买卖?”黑珍珠皱起眉头来,他打量了一眼叶障目,问道:“你又有看上的珠玉不?”
这个‘又’字就用得非常微妙。
楚留香的眼睛闪烁了一会。他在心中记下这事,打算如果有机会的话,一要单独问问面前这名为黑珍珠的年:叶障目之前‘看上’珠玉是什么时候。
盗帅有预:这个时间点一非常关键。
——因为知晓了这个,一能推算出叶障目丢失心脏的时刻。而知道这个时日,说不就能使叶障目的寻觅轻松不。
黑珍珠身前的叶障目仍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他闻言莞尔,随即无奈地点了点头,态度称得上宠溺:“是、是。我又看上了漂亮的珠玉。”
“是哪家的玉商?”黑珍珠得知答案却没有罢休,反而更加咄咄『逼』人:“你一向只买我爹……介绍的那些玉商的玩意。为什么这次还要费劲跑这么远来寻这个?!”
叶障目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他微微皱起眉头,扬起的嘴角终于撇下。
年沉声问:“你爹那是不是出事了?”
黑珍珠猛地抽出腰侧的鞭子,狠狠地往旁边珠帘上一甩,漂亮的珠串噼里啪啦跌落下来。青年的声音尖利得能划开空气:“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去找我爹,反而跑来这种地方!!”
叶障目担忧地望了他一眼,语气却仍然平稳,听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因为我那时出事了。等我缓过神来,我已经联系不上你爹了。况且,以我那时的状态也来不及联系你爹。”
这倒是句实话。
随着个人页面上倒计时的流逝,困意成几倍叠加。哪怕他意志再怎么清明,也抵不住这样拖后腿的身体。万一他睡过整个副本,到时候主线任务没达成,公司交代的差事没做到……
叶障目淡淡地想:就连这样轻松的目标都无法达成,这种过失可能只能用辞职来抵罪了。
——公司只选了他一个人作测评员。这种难能可贵的信任,更加需要投以相对应的精力与责任。
言归正传。在当时情形下,他只能联系附近的极乐教员。而不是等待飞鸽自京城飞往西域,重复两三个来回,带回那一袋已经救不上命了的宝石之心替代品。
时间赶不及,他也等不了。
黑珍珠犹如泄洪一般的怒火突然止住。年模样的公子身型微微颤抖,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上血『色』尽失:“你也出事了……?”
叶障目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你知晓我的。若非特殊情况,我不可能失去音信。”
叶障目用指尖在黑珍珠的掌心内轻轻写下一个‘眠’字。
眠是睡眠的眠。叶障目对那些不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所给出的统一解释便是:多寐症。
无法抑制地感到困倦,不能自主控制苏醒的时日。虽说细枝末节上还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但对不识医理的很多人来说,这个理由已经够了。
黑珍珠紧握手掌,青葱的手指拧得白,他突然又猛地松开,随即开口说话。
“……是的。我知晓你的。”黑珍珠低下头,一滴晶莹的水柱跌在地板上。他的声音嘶哑:“抱歉。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实在,实在是……“
又是两三滴水珠落在地上。滴滴哒哒,悦耳动听的声音在此时莫名很刺耳。
叶障目轻叹了口气,宽大的衣袖一振,遮住黑珍珠清秀的眉目。旁人于是望不见这十七八岁青年模样人的恸哭,只能看见慈眉善目少年最温柔不过的沉默眉眼:“这里不适合交谈。冷主管,可否拜托你为我们腾出一间厅堂来?”
在白子的注视下,冷秋魂再滔天的怒火此时也化作一潭好涵养。谁让叶障目在他眼里,是个不知深浅的可怕人物呢?他只能赔着笑连声道好,强行忘却之前黑珍珠在他的赌场里砸场子这件事。随即引导这三人走进安静的小厅,再礼数周全地告退。
哪怕他心中再多的好奇,但知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没有这个命参与,就不要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他走的时候,还不动声『色』地拉了拉楚留香的衣尾,示意面前的‘张大哥’赶紧与他一同离开。但楚留香却摆了摆手,回以一个可靠的笑容:我自有分寸。
他一个草『药』商能有什么分寸?
冷秋魂不知楚留香的真实身份,闻言也没再劝他,走了。
到底只是酒肉朋友一场。
这边屋内的三人落座。黑珍珠此时才终于注意到楚留香这个不合时宜的存在。他冷冷地盯着楚留香,若是目光能杀人,那楚留香此刻必然已是四分五裂。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自己跟上来这种行为着实是有些不厚道,可他也有必须要探究的事——谁让他从黑珍珠的三言两语中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是到底有些不确定,所以才厚着脸皮跟来:“我可是哪里得罪了公子?”
黑珍珠瞪着他厉声道:“你不滚出这里,便是得罪我最重的地方!你若是稍微有点自知之明,还不快离开这里?!”
叶障目蹙眉,阻止黑珍珠越来越过分的说辞:“……黑珍珠。”
黑珍珠望向他,眼睛里的怒火没有冷却:“叶公子,这本来是你我二人谈话的场所。这人不知好歹……”
叶障目打断他的话:“他是可以信任的人。没关系的。”
黑珍珠的目光噌的一下又到了楚留香身上。这次,他的目光里更是燃不尽的滔天愤怒。
楚留香一时都为他没由头的情绪感到困『惑』:他是哪里得罪了面前这小公子吗?也没有啊?
也幸好,可能是顾忌到叶障目的存在,黑珍珠没在言语上对楚留香进行攻击了。
见两人间的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叶障目温声『插』入对话里。年白子终于不再只是被动地回答问题,而是主动抛出疑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也会来到济南?”
黑珍珠沉默下来。他的眼神阴郁游离,这青年轻声说:“出了事,很大很大的一件事。”
“——我爹死了。”
楚留香一时都为动容。大漠、黑珍珠、死去的父亲……无数词汇在他脑海中连脉络,电光火石间,楚留香已然明白了眼前青年的身份。
他是札木合子,大漠王的继任者!
叶障目与青年相识,这么说来……叶障目难道与海上的浮尸其实也有关联吗?
楚留香想到此处,紧紧凝视着叶障目,他想看叶障目的反应。可令他失望的是,叶障目仍然是滴水不漏的模样。错落的光将他眼底的情绪挡住,年低垂着眼睫,轻轻叹息一声,随即给面前的青年一个拥抱。
白子低语道:“抱歉……”
被少年轻柔拥住的青年沉默了半晌,他的眼眶微红,可泪水已经干涸。所有的眼泪在刚刚已经流尽,此刻的他看起来倒有几分大漠王继任的模样。黑珍珠向后靠了一步,离开叶障目的手臂。青年紧盯着叶障目:“叶公子,有件事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叶障目顺势收回手臂。闻言抬起头,疑『惑』地哼出一个鼻音:“嗯…?”
黑珍珠一字一句道:“你是在为我爹的死而道歉吗?”
他竟是在怀疑叶障目!
叶障目微微睁大眼睛,波澜不惊的面庞终于攀上了一丝惊讶:“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黑珍珠地望了他一眼,收回视线。他道:“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一时间屋内归于寂静,有心想再套点线索的楚留香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说些什么。又过了半刻,冷秋魂突然进门,随即附在叶障目耳边低语。
他说:“门外有人说有事求见。”
叶障目抿了抿唇:“谁?”
冷秋魂摇摇头,以动作示意无法直接道出姓名。只是轻吐四个字:“极乐星。”
这正是叶障目现阶段在找寻的事物之一。
胸口的那枚蓝水晶边缘已经开始粉碎,它支撑不了太多时间了。而面板上的25天仍在闪烁。极乐星,这便是目前的叶障目唯一的线索。难得道来的好消息令叶障目眼睛一亮,他站起身向在座的二位抱拳道了声歉,便离开了。
叶障目没有注意到,当冷秋魂说出极乐星时,黑珍珠猛然变差的脸『色』。
但楚留香现了。
楚留香的食中指不自觉摩挲,他明白:虽然他并不知道极乐星是什么,但黑珍珠一知道。
故而等叶障目走后没多久,楚留香便与黑珍珠开门见山:“你知道极乐星是什么。”
陈述句。
黑珍珠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青年人的双目之中有风暴在凝结。
楚留香继续循循善诱,想极力卸下青年厚重的防备心:“我知晓你是札木合的儿子。你也无需对我抱有戒心,因为我正是为了调查这件事而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与你交流我手头上的情报。”
黑珍珠嗤笑一声:“你有什么情报?”
他的语气仍然高高在上:“说出来。”
楚留香说:“叶障目。”
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叶障目与他这几天以来的全部经历,便是他的底气。
黑珍珠讥笑,他以一种像是围观什么稀罕动物的神情看着楚留香:“关于他,我可比你了解得远多得多。”
楚留香开始试探:“在叶障目到来济南前后,还有一个人也来到了这里,那就是丁枫。虽然比起我而言,你可能更了解叶障目。但对原随云公子身旁的人而言,我们都不够了解叶障目。”
“丁枫?”黑珍珠脸上的冷硬一下被打破,青年动容地说:“他怎么也会来这里?他在哪?”
楚留香笑了。鱼儿已经上饵,楚留香慢条斯理道:“公子,我想,此刻我们应该达共识了,对吧?”
黑珍珠咬牙,刚想一鞭抽上去,却不想鞭子被楚留香一把抓住。黑衣的青年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留香笑着摊开手:“一介闲散罢了。”
“一介闲散还会有这样的武功?”黑珍珠也笑了,他抬起下巴:“一问换一问,我不占你的便宜。”
楚留香摇了摇折扇:“那可真是谢过公子好意了。”
淡淡的郁金香味铺散开。
黑珍珠:“叶公子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楚留香:“两日前。”
黑珍珠:“这两日里他见了哪些人?”
楚留香:“我只知道第一天他去谈了笔生意,而后他又去了趟赌场。第二天他一路与我同行,几乎形影不离。可傍晚时他又告辞,去会见了其他人。”
黑珍珠思索了一会,低声道:“他若是会去赌坊,而丁枫又在此处,那就说明他第一天所谈的是一笔大生意。这生意大到就连他一时半会都无法筹备上足够的资金。所以,他会见的必然是一个玉商。”
他抬起头:“你可知道,他会见的那名玉商,是来自哪里的?”
楚留香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他沉『吟』了半晌,突然抬起头:“叶障目回来时,为我捎了清水坊的菜肴。”
“所以他们是在清水坊会见的。”黑珍珠起身,“走,我们去找那附近的丐帮盘问。”
这两个引人注目的儿郎于是走出赌坊,前往清水坊。
楚留香走在黑珍珠身后:“现在轮到我问了。是什么令你来到济南?”
黑珍珠:“一封信。”
楚留香追问:“信里写了什么?”
黑珍珠不耐地将怀揣的信抛给楚留香,楚留香赶紧接住,小心翼翼地打开信件。
是一封求助旧情人的信,没什么特别的。
楚留香思索了许久,终于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怀疑叶障目?他明明与你表现得这般亲近……”
黑珍珠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他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因为叶公子他在骗我。”
“?”
“他不是在为我爹的死道歉,他是在为其他的事情道歉。”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黑珍珠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你问的第四个问题了。但我可以回答你。”
“直觉。”黑珍珠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的笑容浅淡,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讥讽:“你果真是不了解叶公子,他确实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但他很擅长骗自己。”
如果叶障目身在此处,他一会慨黑珍珠的敏锐。是的,他确实不是为札木合的死道歉。
时间倒退回那一刻,情绪感知的增幅依旧稳稳地指向数十倍。叶障目垂下眼帘,不再去望右上角的属『性』栏。怀中是人类温热的躯体。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做些什么。
钻石说:“抱歉,我还是不明白……永恒的别离,这难道不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情吗?”
叶障目吞咽下后半句话,他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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