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伽宫。

封凛凛是从九渊口中得知事件后续的。

云留突破封锁，暴露在阳光下，和白山同归于尽了。

白山一死，他凭借一己之力构造的暗湖世界也崩坏塌陷，在黄昏到来之前，上林城已经被陷下去的暗湖吞噬，不复存在。

白萧元赶在上林城崩塌之前，带着客栈的人逃到城外躲过一劫，如今正致力于上林城百姓的安顿。

“仙界推举寒临仙子担任监察，统率五仙府，至于云留，这人也算有担当，我和寒临仙子订下了互不侵犯的约定，在我掌管魔界的时候，不会主动对仙界发动攻击……”

封凛凛倚坐在床上，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听九渊说话。

听到互不侵犯约定，她才有了反应，抬头看着九渊：“这个约定维持不了多久，寒临仙子上位，根基不稳，也不清楚状况，何不趁此机会灭掉仙界？”

九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话不应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吗？

云留刚刚陨落，她就要去抄他的家，这要放在过去，自己提一句都要被她追打半天。

她是不是受太大刺激了？

封凛凛抬头：“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为什么要这么做？”九渊盯着她的脸，“你们最后说了什么？”

他当然看到云留亲她了。

但现在想想，他并没有特别气愤。

云留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抱着必死的决心到上林城斩妖除魔，他的牺牲拯救的是三界众生。

在大义面前，自己已经输了一截，不能再因为那个吻，输了气度。

封凛凛对那个吻绝口不提，只是冷冰冰的说道：“只是斩草除根罢了。”

九渊沉默片刻，出乎意料的说道：“我拒绝。”

“你不动手，如何统一三界？”

“阿谣，我看不懂你了，”九渊说道，“在你眼中，统一三界就这么重要？”

“那你想做什么？与往昔的敌人和平共处？”

“白山一事，我欠云留一个人情，他生前那样在意仙界，至少现在，我是不会动的。”

“那你还叫什么魔尊？改叫和平大使好了，要不要我再给你颁个和平奖？”

“阿谣，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封凛凛冷酷无情的看着他，“我们早就做好了灭掉仙界的准备，是你要改主意的。”

“云留是你师父。”

“是，他是我师父，我到现在也依然尊敬他，不过，他已经陨落了。死人是什么事也做不了的。”

见到她这样无情的一面，九渊一时之间竟是无话可说。

这绝不是他认识的暮风谣。

他以为订下协议会让她高兴，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冷漠。

“……阿谣，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忙，晚上再来看你。”

说着，九渊起身离开。

封凛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从被子里拿出手，看着掌心里一直紧紧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支发簪，也是苦主在仙界擅闯天牢时折断的仙剑，云留不知什么时候修好了。

新发簪的簪身类似水晶，晶莹剔透，纤长盈润，簪头是一朵精致流云。

走都走了，还给她留这个念想做什么？

封凛凛猛地举起来想要摔在地上，玉石俱碎，一了百了。

可是一想到云留最后的那个吻，那几句告白……

她就是舍不得。

封凛凛把发簪塞到枕头下面，竭力镇定下来。

一旦魔界和仙界缔结了合约，她的任务就没办法完成了。

云留是请求她不要伤害仙界，可是，没有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

不推平仙界，怎么一统三界？

她不想因为云留的死，迟迟完不成任务，留在这个世界里无法脱身。

仙界，一定要除。

没了云留的仙界就是一盘散沙，反正早晚都要玩儿完，不如由她来终结仙界的命运。

反正，不管九渊帮不帮忙，她都能做到。

半个月之后，她身上恶气终于去除完毕。

封凛凛在落伽宫的殿前会议上，再度提出了推平仙界的想法。

四魔将并不知晓云留以身殉道，因为云留说过不要功劳，所以在事后的解释中，众人听到的版本都是魔界在力挽狂澜，云留就是个打酱油打到把自己搭进去的路人甲。

一听魔后主动提出跟仙界打架，四魔将积极响应：“如此甚好！如今仙界群龙无首，再无人与我们抗衡，此时不除，当心日后夜长梦多啊！”

“没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是时候到我们当家做主了！”

“尊上！娘娘提议甚好，这是天赐良机啊……”

封凛凛也看着九渊。

四魔将都赞同了封凛凛的提议，可见她真的很得人心。

看到一旁紫衣墨发的封凛凛，九渊突然想问她：若是有一天，自己厌倦了纷争，她会不会像对待云留那样，用完就扔？

亦或是，自己的待遇可能还不如云留。

云留至少还能在她心里永垂不朽，自己大概跟糟糠之夫没什么两样了。

想到这里，九渊挥手：“本尊近来时感乏累，这件事既然是魔后提议，那么由魔后做主便是。”

封凛凛有点意外。

若是放在以前，九渊会亲自领命打头阵的。

现在让她自己做主。

她看出九渊并不热衷。

这样也好，与其日后别别扭扭的上战场，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接手。

封凛凛走下台，对九渊一抱拳：“臣妾绝不辱命。”

九渊看着她，眼神浮动。

魔界大点兵，仙界慌了。

寒临仙子是云留陨落的知情者，见魔界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立刻就派使者过来质问了。

封凛凛是一点余地都不留，直接把使者扣下，当日就对仙界发了兵。

对付白山是艰辛而隐秘的一战，封凛凛利用情报差，公然宣称仙界无道，凶祟横行，铲除凶祟完全是魔界的贡献。

对于云留的牺牲，她是一点都不讲。

白山本来就是知名度比较高的上仙，堕落成凶祟已经很给仙界丢脸，现在铲除凶祟的功劳又完全被魔界抢了，不仅人界对仙界大加鞭挞，就连不明真相的天兵和小仙也纷纷倒戈。

两界交锋，还未开战，仙界就已经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