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王妃有些不太自然，对方毕竟是自己公公，这些事由他交待出来，总觉得有些羞愧，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应着，“是……儿媳……我、离笙笙近一些的就好。”

说是儿媳，可由自己叫出来却多少有些芥蒂，她唤了称呼，自称，我。

老王爷心思却不在这里，讪讪一笑，“左右也是在一个府里头，那丫头闹得很，昨儿个听说还和老三喝酒喝到凌晨。你一向喜静，若是离得近了，怕是不习惯。”

言王妃笑而不语，低着头，没应，也没拒绝。于她而言，亏欠那孩子良多，在踏出佛堂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她根本不会搭理自己、或者冷言冷语的准备，至于闹腾，根本不在乎的。

一时间，双方又是沉默。

沉默中带着点尴尬。

一十四年的时间横亘在那里，虽说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但眉眼中的神情又陌生得很，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话从何说起。

一直到下人将早膳端上来，室内才算打破了沉默。

只是，用完早膳，等了好一会儿，喝了两盏茶，还是没有言笙回府的消息传来。

言王妃终究是不好在这里干坐着太久，便借着去整理院子的名义，先行告退了，言御宫想同去，被老王爷唤住，眼巴巴地瞧着人走了。

老王爷恨铁不成钢，如今这人都出来了，万一火急火燎地将人又吓回去，怎么办？

……

午膳时分，饭是一起吃的，老王爷今日心情似乎有些好，连饭都多吃了半碗，席间更是哈哈笑地眉眼弯弯，见牙不见眼。

用完午膳，照例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茶。

言语还是不多，气氛去没有之前尴尬，只是……一盏茶之后，言笙还是没有回来。

老王爷派人前去询问，莲还在，说是正在给那只小猫喂小鱼干，浮生却不在，显然言笙是带着浮生出的门，绕过了府中所有人的视线。

老王爷听闻，也意识到这一点，嘴角抽了抽，感情，府中那么多侍卫、暗卫，在那丫头眼里，形同虚设？那她这些年……到底是为什么如此藏拙？

今日……她又是做什么了？

那丫头惫懒得很，特别是早晨，的确是很少早起，今日如此怕是大事。

一颗心便悬了起来。

只是没有同旁人说起，一来，多说无用，二来，那丫头藏拙本就是好事，如今已经过于引人注意，他自然是先替她打好掩护，借着要午睡的借口，将守在这里的言王妃支了出去。

这午睡却是没法睡了。

躺在软塌上等着，黎叔又派了人在门口等，终究没有等来。

一直到晚膳时分，言笙还是没有回来，反倒是迎来了瑞王爷。

瑞王爷好整以暇地、熟门熟路地跟着门房小厮到了老王爷院里，喝了一会儿茶，才同老王爷说道，“实在不大好意思，之前忘了同您说一声，最近给那丫头请了个老师，学些医术，这几日同那师父进山采药去了。”

“一早走得，想着您怕是还未起身，所以便没亲自同你说一声。”

“一直到这会儿，才飞鸽传书送来了信笺，送到我府上的。我便想着亲自过来说一声，才好让您放心些。”

一番言辞，有理有据、合情合理，老王爷虽心有疑惑，可看着对方一脸坦然任由你打量的表情，一时间倒也实在有些摸不准。

言王妃正好过来，她是从言笙院子门口绕过来的，自然知道她还不曾回府，心下也是担心，才一路寻了过来。

在门口的时候被拦下了，黎叔说有贵客。

她便没有坚持，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老王爷在里头扬声说道，“进来吧。”自然知道她过来是为言笙的事情。

于是，黎叔将人请了进去。

言王妃不认识秦涩，却只觉是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少年，倒也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老王爷为她介绍，“这是十三皇子瑞王爷。这会儿过来就是说笙丫头的事情，我想着你也是来询问这件事，便一起坐着说吧。”

行了行礼，黎叔带着她往椅子旁走，她却因着这句话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人没回来，不见了，如今来说的是个陌生的男子。

这情况，怎么看怎么有些渗人。

她紧张地下意识拧着帕子，看着对方，却因为实在陌生，有些开不了口，“您……瑞王殿下……您……”这位殿下实在不认识，她在佛堂多年，知道的唯一的消息基本也是关于言笙的，这位的消息实在半点不晓得，性子如何，好不好说话，更是不知。

于是，也不敢贸然开口。

谁知，对方倒是客气得很，含笑说了句，“您不必紧张。”竟是敬语。

随后，也不必她开口问，就将之前对着老王爷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温文尔雅，气质矜贵，一张脸好看的过分，倒是……有些熟悉。

恍惚间想起那位，才反应过来这位皇子是谁的孩子。

当年便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艳冠后宫，难得的是性子极好，对谁都温温雅雅的。

一时间，好感多了几分，又因着对方为言笙那丫头寻了老师，竟是比府里的人还上心，这好感又多了几分，竟是擅自做主出声留人用晚膳。

说完才觉唐突，下意识朝着老王爷看去，老王爷似乎也不在意，开口说道，“的确，如今天色已晚。那丫头也是不懂事，还劳烦您跑这一趟，就在这用膳吧。”

“都是寻常家常小菜，莫要嫌弃才好。”

人就这么大刺刺留下了，比之前第一次好说话得很。黎叔很有眼力见地去寻了三爷作陪，言御雪来的时候又拎了一坛好酒。

只是来了才发现，今日有女眷，竟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大嫂，当下也不敢造次，这酒，也不喝了。

规规矩矩吃了饭，将人送出了门，便有些可惜的回了院子。

而秦涩，站在微暗的天色里，身后红灯笼照得他面色如玉，背着光的表情，暗沉肃杀，对着身后淡淡空气，只道了一个字，“查！”

杀伐之气，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