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神采飞扬的男孩插兜儿站在爆烈的太阳底下,身长玉立,狭眉长目,面容精致得近乎失真。
他远远冲我笑了一下。
如同启动某个开关一般,刹那间天旋地转,我不受控的点断式穿梭于各种匪夷所思的场景中,模样各异的男孩或远或近朝我喊过“喂”后迅速退去,我每每伸手去够,却怎么也触不到他的衣角。
愈演愈烈的失落感犹如细细密密的棉针,沉沉压着空气裹覆住我,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场景在变,衣着在变,唯一不变的,是男孩还未开口便先扬起的唇角。
一切如潮水般乍长乍消,最后,我置身地狱火河桥之上,天空壮阔无波,永不落幕的橘色夕阳悄无声息的笼罩着赋有悲壮色彩般不断迸裂岩浆烈焰的河面。
我有一瞬间迷惘。
身后有个声音问我:
“还等吗?”
我没有回答,来人也没有追问,缄默地陪我静立着,河面滚烫的浆泡经久不息,死魂依旧乌泱泱一群,一如人世间千古不变的古老传说。
“醒了?”一个扎丸子头的人兴奋地对旁人道,“先生醒了!”
我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间,伸手捏了捏,不是我睡觉时盖的那床,很轻,但很暖和。
很快我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也不是我的床。
我微微侧首,床的主人盘腿坐在茶桌后面,手执杯盏,目光与我交汇。
我心猛地一跳,温热的液体已经顺着脸颊滴下来。
满室忽静,阙非泽眉头一皱,放下杯子一撩长摆朝我走来,同时抬手示意守在床边的众人离开。
人们轻手轻脚退出房间,阙非泽在我床边坐下,用指腹抹去我颊边泪珠:“怎么?”
我抓住他布满残茧的修长手掌,眼睛越来越模糊,他的手掌在我眼里逐渐扭曲变形。
我带着哭腔一抹眼泪,“随便哭哭。”
阙非泽:“……”
我拉着他手不放,他皱着眉看了我一会儿,我以为他又要扔我,便吸了吸鼻子预备强行中止情绪,却见他出乎意料地张开了双臂,将我整个拥入怀中。
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霎时团团围绕,我身边好似临时搭起了一层安全港湾。
“不许哭了。”他说,“丑死了。”
“……好。”我泪眼汪汪地抓着他,又怂又蠢,但是我不想放手,好像我只要握住他,梦中什么也抓不住的恐惧才会离我远远的。
至少在这一刻是这样的。
我饿死鬼脱胎一样扒饭,阙非泽被我勒令躺回床上,眼睛却不在手握的书上。
“你慢一点,没人跟你抢。“他斜眼拧眉,周围的仆众瑟瑟发抖。
“我好饿的。”我含糊不清啃着一只鸡腿。
阙非泽的眼刀立刻打到李公公身上,李公公浑身哆嗦,磕绊都不打便直挺挺跪下。
“老奴该死!”他痛哭道。
没见过世面的我吓得筷子一跳,阙非泽更烦躁了,直接将书简掷向地面,整个屋的人扑通一声齐齐跪下,神态忐忑比李公公更甚。
我拿着筷子呆住,犹豫地看了眼阙非泽。
“你坐着。”他淡淡瞥我一眼,转瞬就朝其他人冷眼命道:“滚。”
一帮子人大气都不敢出,头低得跟绑在裤腰带上了似的,得到指令立刻鱼贯而出。
阙非泽若无其事地拿起床上另一卷书简,道:“你接着吃。”
“……哦。”我拿着筷子,有点不敢动。
“慢点吃。”他又说。
“……哦。”
迟钝地咬起一块儿鱼肉,经过这么一番插曲,我进食的速度倒是慢了下来,腮帮子有节奏的鼓起。
床上传来明显一声嗤笑。
我打眼望过去,阙非泽已然恢复正常表情,一副“刚刚是你错觉”的表现。
“……”
等吃得差不多了,我喝了两杯水,是我特地要求的,不然他们一准儿给我准备茶,我现在不是很想喝茶。
我还是没有想到回去的具体方法。
实际上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阙非泽真情实意的产生“我想离开这个世界”这种念头,他在这里看起来过得好极了。
奴仆成群,权威滔天,我相信只要他想,娇妻美妾也是召之即来,更过分一点,三妻四妾也未尝不可能,这里显然没有强制一夫一妻制。
我坐在床边小心掀开他的白色中衣,还泛着血色的纱布又好像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毕竟人生安全也是幸福指数的重要考核指标。
他还挺经得住折腾,昨天还奄奄一息的重病患今天就活蹦乱跳地使唤人了。正琢磨给他消毒换药,手刚碰到纱布一角,手腕便倏然被他反手扣住,原本闭目养神的的阙非泽骤然睁开双眼,眉眼冷艳,锐气含霜。
“……那个。”这双眼睛盯得我有些发怵,我下意识便要先向他解释我的行为。
即使从未有人给我明说过阙非泽受伤的原由,我依然能猜到些,古代的不安定因数太多了,我理解他猛然看见个认识不超过四十八小时的人趁他睡着时摸他身体有什么感想。
阙非泽不等我解释,行动完全不受伤情限制,一把将我掀翻在床上。
“谁准你随便碰我了?”他与我四目相对,面色阴翳,“你是谁派来的?”
“你动作太大了。”我挣了挣束过头顶的手腕,蹙眉道:“伤口会崩裂。”
“回答我的问题。”他垂首紧盯住我,下颌骨绷得很紧。
“我是清白的,”我眨眨眼睛,“你可以查我。”
既是任务,地府在这个时空给我造的假身份势必同样完美无缺。
阙非泽无视掉我的话,似笑非笑道:“你上家可能没跟你说实话,本公子不是什么好人,虐杀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又开始了。
这个阙非泽比二十一世纪的要疯,翻脸的本事更加炉火纯青,后天性格的形成和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可想而知他是在怎样一个复杂多疑的环境下长大。
我沉默地看着他,忽然想帮他一把。
也为自己赌一把。
如果……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
我深呼一口气,闭上眼朝面前喋喋不休的那张嘴亲下去。
阙非泽瞳孔颤了颤,“你……”
我飞快地又啄了一下。
“放肆……”
再啄。
他脸色倏地爆红。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一字一顿道,“相信我。”
他喉结滑动,眼中戾气缓缓消褪,我不自觉屏气凝神,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我在……紧张?
我吞了吞口水,眼前的人忽然压了下来,结结实实和我接了个吻。
柔软的唇瓣与我轻触,怕惊动我一样,他的吻循序渐进,不疾不徐,缓慢地将整片嘴唇舔舐过一遍后,他撬开了我的牙关。
我整个人都是呆的。
“怎么?”他很快找回场子,舌尖划过我的牙齿,目光微扬,“刚才不是很嚣张吗?”
我脸涨红一片。
阙非泽一声轻笑,俯身在我耳畔,意有所指道:“现在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了——”
“小、处、男。”
……damn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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