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了?
-学校。
“楚萧凉!”语文老师拿课本砸了一下桌子,指着我,“你同桌不在你自娱自乐也挺在行啊?”
我一甩手把手机扔桌洞里,条件反射站起来。
“外边儿站着去!”
“……”
要不是我同桌不在还要不甘寂寞给我发信息,我怎么会在上课时间“自娱自乐”?
阙非泽的倒霉体质真是不容小觑。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全班同学的瞩目下无奈地走到教室外面顶着大太阳,百无聊赖的东想西想。
陡然发现自己成了校霸其实是个挺新鲜的事儿。
除了刚开始有点儿懵之外,其余时间里看别人小心探寻过来的目光中有意无意带着许敬畏,是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就像身上突然长了刺,别人摸一下之前要先思考自己是否做好了预防措施。
如果老爹知道……大概也会和我一样觉得新鲜,顺便笑话笑话我不务正业什么的。
我老爹好像一直把养我这件事当笑话来着。
“噗……”
这什么鬼比喻。
我压着眼睛笑了好一会儿。
说起老爹,这个世界假方爸爸早上又给我发消息了,约我周五晚上回家共进晚餐。
我同意了。
我对这个世界的家人没有过多期待,我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他们的态度也不过尔尔。
还愿者工作指南上有指出演戏讲究演全套,我们的任务有时要和他们挂钩才行得便利,最重要的是,故事符合常理些后期地府的收尾整合工作会比较容易。
何况我们他日可能地府相见,如若更倒霉这,当中有人不幸与我成为同事,那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冤家路窄怎么行?
人际关系能不恶化,对大家都好。
阳光盛大,我眯了眯眼睛,正要抬手捻去额角浸出来的一点湿意,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头的时候被太阳光晃了眼,阙非泽糊掉的半张脸过了几秒才反应到我的视觉神经上。
阙非泽长得很好,我一直都知道,但关于他长得很好这件事却仍坚持不懈地刷新着我对很好的认知。
他眉头紧锁,把我从头到尾扫过一遍。“你怎么回事?”
“罚站。”我微微昂头,看着他,“你飞来的吗?这么快。”
“打车。”阙非泽眉头皱得更紧,“干嘛罚站?”
“回你的消息的时候被老师看见了。”我如实说。
“管那么宽。”阙非泽口气敛下来,肩膀松了松,“没收了?”
我摇头,“扔桌洞里了。”
“你还挺委屈。”他拽住我胳膊,抬头看了眼天空,不满道:“那么大太阳,这老师脑子进屎了吗罚站……跟我进去。”
我反拉住他,“罚站呢。”
阙非泽细长的丹凤眼一睨我,我立刻妥协了。
他单脚翘着,用拐杖卡住门把手利索一拧,门应声而开。
老师:“......”
其他同学:“......”
阙非泽的拐杖重重落地,班里鸦雀无声,我们的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两个人并肩站立,几乎堵住了教室正门全部的光源。
好电影的出场方式,我悄悄挺起胸膛。
在老师哆嗦着扶起眼镜想起来说话之前,阙非泽已先不耐烦地拖长声音道:“报告。”
可怜的老师脸色再次白了白,看是阙非泽又不好发作,不情不愿道:“……进来吧。”
我悄没声儿跟在阙非泽后面一块儿进去,老师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不用晒太阳了,我心里美滋滋。
坐下后,我躲在课本里悄声问:“你怎么来了。”
阙非泽一本正经翻出书来,随便摊在桌子上,一副“这世界与我无关”的表情后靠着椅子。
我见好就收,将课本翻过一页,开始走神。
教室里重新恢复秩序,老师飞快调整好状态以
接着讲课,她用规整的字体在黑板上写下李白的诗句注解。
太阳从窗户外透进来,在冰凉的空调地面铺下浅浅一层。
御庭高中的文理分班和普通高中一样,高二开始分。不太一样的是,御庭高中讲究不能顾此失彼,要求学生全面发展,所以尽管我们身为理科生,文科的课程也要求甚多。
抄笔记抄得我手腕酸疼,我甩了甩手,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抻了个懒腰,课本笔记什么的迅速一通堆,身为新晋校霸,我决定......先眯一会儿。
阙非泽在做化学,在纸上列比了一长串数据。
我看了一会儿,将将进入困顿状态,便听到有人喊我。
我迷迷糊糊把脸转出来,眼前递过来一张表。
“明天体检,早上记得空腹来学校,表格体检完交哟。”
“哦……”我慢一拍接过来,“谢谢。”
把表格塞进桌洞,我在脸重新枕到手臂上的同一时刻想起来她是我们班学习委员,好像姓陈。
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持续昏沉。
“那个,阙非泽同学......”陈姓不知名学习委员犹犹豫豫。
阙非泽眼皮抬了抬,手臂一扬,越过我头顶从学习委员那一沓表格里抽出一张来,然后竖起一指抵在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狭长的眼睛尖刀一样冷酷无情。
学习委员颇不好意思,轻声抱歉。
脚步声渐行渐远,我眼皮子放心地又下沉一分。
临床上有个很有趣的现象,即人在身体疲惫和短促补觉时入睡容易多梦,我现在的状态两者皆有,做梦的几率非常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件事也不全是杜撰,白天想多了,大脑会按所想造就一个满足的梦来安慰自己。
这次会不会呢?
梦里那个小男孩好久没见了,不知道长大点儿没有……
“凉哥!”
靠!
我一下子坐直了。
“凉哥,体育课一起打球呗?”
我睁圆了眼睛望过去,那男生看着我又喊了声。
阙非泽“嘭”一声用力合上书,斜飞了一记眼刀。
“你哪个班的?”
男孩挠挠头,莫名其妙的望着阙非泽:“高一三班的。”
“这儿,高二三班,瞎?”阙非泽毫不留情,“出去。”
“别呀,我们班都等着凉哥一块儿打场球呢。”男孩看着我。
“他不会打篮球。”阙非泽换了本书翻开,“你邀人不看一下课表么?下节,化学,看清楚走。”
“你是阙非泽吧?”男孩挺不爽的,运起篮球在地上砸了两下。
“他这脸你叫他凉哥,”阙非泽挑了挑眉毛,勾着唇笑道,“到我这儿就直呼姓名了?”
“凉哥是尊称嘛,他打败周邢,谁不敢他一声凉哥?”男孩换了只手拿球,“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哎,你会不会?凉哥不会你上也行啊。”
“你耳朵让掉下来的眼球塞了么?我说下节化学你没听见?”阙非泽非常烦躁,指着黑板上的课程表,“下节,化学,认字吗?滚。”
男孩和阙非泽沟通失败,也不气馁,直接跟对我道:“那我们约下节课下课的,行吗凉哥?”
阙非泽重重摔书,“不行。”
“也就我不欺负伤患,”男生跳脚道,“不然你出来我们单挑。”
“可是我脾气不好,”阙非泽反唇相讥,“揍傻逼从来不手软。”
男孩跳脚,阙非泽一副不打算收敛的架势。
罚扫厕所的记忆历历在目,我赶紧拽了拽阙非泽的裤腿,防止他一个冲动把这男孩扔下楼去。
谢天谢地,预备铃这时候响了。
男孩比了个中指,追着预备铃屁股跑走。
阙非泽重新坐下来。
阙小小的案子破了之后,大家好像不怕他了,一年级的都敢来找茬。
阙非泽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他面无表情拿出化学课本,眼睛都不往我这个方向瞟。
“我会打篮球。”我说。
阙非泽翻开书,“我还在生气。”
“......”我掏出手机打开搜索记录从桌子底下递给他,“我查过MB是什么意思了。”
他终于正眼看我,课代表在我们组前头发试卷。
“MB是卖的。”试卷发到阙非泽这里,我歪着脑袋看了眼,是满分,我佩服道:“我只是还钱给你。”
“谁他妈让你还钱了。”阙非泽神色更加郁重,他用力抖了抖那张满分的卷子铺到桌上,“你想把我从你的生活里摘出来,别当我傻的。”
一语中的,我哑口无言。
竟然被看出来了。
“我妈,我爸,我身边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干的。”阙非泽拿出红色的笔在课本上写注释,着笔几乎戳穿书页,“你当然也可以。”
“凉哥,你的卷子。”课代表发到我了,69分。
“谢谢。”
我接过69分的卷子,一口气闷在心口。
我可是个立志要逆袭成学霸的校霸啊。
愁。
阙非泽完全不看我,握了几次笔,在旁边叨逼叨。
“你说这世界有很多很好的人,我还很年轻,将来会遇见他们,和他们交往。”
“啊?”我停顿了一下,想起这真的是我自己说过的话。
阙非泽头低得特别低,“你说日子还很长,它不会亏待任何人。”
“......咳,对。”
我心情复杂,放下试卷,转身看着这个年轻的孩子,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因为我骗他了。
他的确还很年轻,但剩下的日子真的不长了。
我的心脏揪了揪,“阙非泽……”
他转头盯着我,眼尾发红,眼神锐利,瞳孔竟隐隐挣显出青色来,我猛地打住话头。
“楚萧凉,你是好的开始,”阙非泽眼中咄咄逼人的青色在瞳仁周边活跃跳动,“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青色蓦然张现铺满瞳孔,我猛的站起来,推到了椅子。
周围的同学纷纷看过来,我满脑子都是阙非泽在这里发狂被看到了怎么办?!
短短两秒,胸中闪过数种对应方法,然也是这短短两秒,阙非泽的瞳色飞速恢复。
黑里带点棕,是正常的亚洲人瞳色。
他静静和我对视,眼中万籁俱寂,宛若失魂。
同学们七嘴八舌,唯独不敢前来询问。
我心如擂鼓,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又过几秒钟,阙非泽十分缓慢地眨了眨眼,生人的灵气渐渐酝集,他望向我,看起来甚至有些温柔。
我却打了个寒颤。“……阙非泽?”
阙非泽揉着太阳穴忽然叫出来,他仿佛难以置信,“69?!”
我不明白话题怎么说转就转了,楞楞地啊了声。
他表情嫌弃,一把抓过我的卷子,大笔一挥,唰唰帮我把错题全改了,有的还有三五种解法。
我一脸懵逼的看他改试卷。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课了啊。”化学老师捧着教材出现在门口,还没打上课铃,大家的热闹点立刻从我们这桌转移了,一片哀嚎。
“那个!楚萧凉。”
“到!”我想着阙非泽的青色眼睛,这一被点名条件反射窜起来,慌里慌张还弄翻了书堆。
“吓我一跟头!”化学老师摸摸光头,“没让你站!快捡起来,像什么样子!我就提醒你这节课不准睡了啊,还有阙非泽,全班就你俩最困!这节课非常重要!全是重点!都不准睡!要不这样吧,这实验你们上来给老师当助手。”
我弯下腰捡书,阙非泽放下化学课本站起来。
化学老师推了推眼镜,连忙摆手,“你坐下你坐下,我这没注意你腿还没好呢,你说你腿没好你来上什么课,赶紧坐下。”
我捡好书,刚刚站起来,化学老师赶紧道:“你也坐下,别来了,照顾好阙非泽得了,怪不方便的......你俩互相监督啊,别睡着咯。”
“好哦。”我应了老师,好好坐下。
“噗。”
我转头过去,阙非泽已经掩饰好了,面上毫无笑过的痕迹。
一通手忙脚乱之后,化学老师重新点了两个人去协助他做实验。
课上到一半,我便开始打哈欠,化学老师真是有先见之明。
三个哈欠之后,我眼睛睁不开了,笔在课本上乱划了好几道。
“楚萧凉。”
“......什么?”我扭头。
“......”阙非泽看了看我,又不说话。
我当他间接性抽风,脑袋往课桌一搭,迷瞪瞪想着阙非泽的青色眼珠子这件事一定要查一下才能放心,闭眼不过几分钟便睡着了。
我很久没有做梦了,这一次居然有好几个情绪波动激烈的陌生片段,其他的我醒来就忘了,唯独两个印象特别深。
其中一个场景里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有人抱着我在哭,那声音太悲怆了,逼得我几次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始终力不从心。
有双手紧紧环抱着我,那人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对不起!......阿凉......对不起……”
这是我的名字,他知道我的名字,我认识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仿佛力贯长虹,激得我霎时睁开了眼睛!却措不及防转入另一重梦境中。
梦中,我悬立在当中,四面流光溢彩,金色辉煌。
我下意识旋转身体,以足点地,刹那间光芒耀眼炸开,金色凤尾随着我的动作在半空中翩然舞动,下一刻,我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落地之时,我着白金色广袖长袍,法力盈盈,荣耀四方。
林中万鸟朝鸣,环形齐出,周天彩虹映日,磅礴优美。
眼前扎着双鬓的小男孩握着他的黑色长鞭,看得呆了,已经成形的丹凤眼一眨不眨。
“......凤、凤凰?”
我偏了偏脑袋,便听我口中吐出一字:“是。”
原来是凤凰。
我是凤凰。
“你真漂亮。”小男孩红了脸。
我微微侧头,对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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